卫水苏是听着潺潺流水声醒的。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过那些应该并不是真的梦，而是确实的过往。
陶师姐说爱会改变一个人，可她没想到自己竟会变得如此可怖。
是她害得小师兄伤了手……
爱一个人，怎会让人变得如此不像自己？
卫水苏感到头晕目眩，胸口发闷，她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哗哗流淌的溪水以及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疑虑满腹：是被瀑布一路冲到此处？可她身上连伤也没有，这篝火又是何人所架？
“你醒了。”毛茸茸的大灰兔抱着青绿色的野果跳步过来。
“执剑？”
执剑兔点点头，他跳到溪水边搓野果，然后递给卫水苏，“义父当时被躲藏起来的人攻击，所以只好先松开卫姑娘去抗敌，让我跳下来接你。”
原来如此。
看着执剑灰扑扑的样子，她笑了笑，“谢谢你，执剑。”
执剑兔羞涩地晃了晃耳朵。
卫水苏环望四周，“那小师兄如今人在何处？”
“探路。”执剑兔走到十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捧着野果悄悄啃。
他们从瀑布处一路下来，不知道掉进了什么怪地方。
卫水苏咬着果子靠过去，“小师兄为何会成为执剑的义父呢？”
执剑兔想起天翼的嘱托，可想到义父又让他照顾她，纠结之后答道：“我爹和义父相熟，去世前将年幼的我托付给义父。”
那年的执剑真的只是一只小兔子，这两年长高了点。
溪水旁的树林中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暗色的衣衫紧贴着身子，半湿的乌发蜷曲得更加厉害。
卫水苏和他视线相撞，看着他别过眼走来，“前面有村子。”
简祁挨着执剑兔坐在火堆侧，抬手将发带一解，如瀑的湿发垂落下来，“等火熄了再去问路。”
卫水苏：“好。”
她看着他搭在膝盖上的左手，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垂下来。
从头从右手学剑，小师兄定然吃了很多苦……
卫水苏坐直身子，“小师兄，我想起来三年前向你求亲的事了。”
简祁一僵，默然将脸压低。
第一次听说这件事的执剑兔慌张地来回看向二人。
卫水苏轻轻吸了口气，“不管有不有趣，会不会说话，小师兄温柔又善良，总是细心照顾我，是我很喜欢的人。可我却因一己私欲骗你要成亲，对不起。”她没忍住红了眼眶。
强大的妖魔可以靠勇气去面对，危机可以靠努力去想办法跨越，可是在无能为力的事情面前，她是那样渺小。
她伤害了小师兄，这是她无法改变的事实，卫水苏为自己感到羞耻，更为小师兄难过。
“对不起，小师兄，让我为你做些事可好？”
简祁望着她水雾蒙蒙的眼睛。即使是过去了那么久，一次又一次地下定决心，可当亲眼再见到她时，他依然会为她的话语心颤。
耳际难以抑制地发烫，他再次避开她的眼，“不必。”
“那让我赔你一只手吧。”卫水苏伸出右手。
她画的符很多都直来直往的，重学应该不会太耗时间。
“不行。”简祁眉头蹙起。
她总要说出这种吓他一跳的话，而且正因为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地说，才更令人担忧。
卫水苏安静了一段时间，又问道：“小师兄，你当时是因为不忍心拒绝我才同意的吗？”
简祁的头低得更低，漆黑的发将整张面庞深深地掩埋。
“……嗯。”
沾了泪珠的眼睫变得湿润黑泽，卫水苏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小师兄，你太宠着我了。”
在水云宗的时候就是如此，她送给小师兄的东西他向来不会拒绝，她想要的他也都尽心尽力去实现。
卫水苏记得有一年她热衷于寻找书上写的蝴蝶草，找了数月也没有找到，然而某天她的窗台上却突然冒出了一盆——会这样无声无息给她东西的只有小师兄。
“而我竟然恃宠而骄……”
她确确实实是被宠坏了，想出那样委屈小师兄的法子。师父说的果然不错，她心性未定不该下山的。
“小师兄，我往后一定多加修心。”
她这样诚恳地反省自己，让简祁感到陌生又熟悉。
湿衣湿发已经烘干，他将头发重新束扎起来，“问过路后，我们便分开。”
“好。”卫水苏没有资格拒绝，她捡了根木棍，学着简祁的样子用土将火堆掩埋。
两人中间站着一只大灰兔，一言不发地往前方的村子走去。
这个山谷中的小村子并不大，一眼望去只有二三十户人家。
暖阳挂在天际中央，正是用午食的时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米饭沁甜的气味飘散而来。
卫水苏走到一户人家门前，隔护的栅栏只到胸口，场院里一览无余，一名身着粉裙的小女孩正拿着竹扫帚清扫。
“小妹妹，请问山谷出口在何处？”
女孩拖着扫帚走近，左右扫了下他们，“你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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