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猪油渣和新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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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家晚食时间，并不是骆颜家晚食时间。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小的也适应了骆颜的生活习惯：早起煮水煮食，日正还得吃一顿，吃完要午休，晚食相应就推到日落前后了。

却说骆平骆和正抬第二个半桶水的时候，站在草屋后的溪沟里，远远就闻到了家里熬猪油的香味。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伸长了脖子，就着空气不停地吸鼻子。

“阿哥，真香，好久没闻过熬猪油的香味了！”

“嘿嘿，跟着阿姊，以后别说闻猪油香了，吃猪油渣的时候也多着呢！”骆平满脸的肯定和期待。

“嗯，阿姊会挣钱……但是，阿姊做东西的秘密，要好好护周全。”骆和想到，家里草屋就一片竹梢篱笆，柴门还是没锁，总归不够安全。

“是，今天阿姊和八都的醉仙楼做成了生意，以后肯定要经常出入山里，还要不断做吃食，我们更要护着草屋。”骆平说完，已经示意骆和起身，两人抬着第二个半桶水回屋了。

“猪油渣马上就好，一会晾一晾就能吃了。”骆颜半蹲在石灶前，边搅动陶釜中的热油，边侧过脸朝抬水进屋的两小的说。

“阿姊，夜间还得洗浴，我们再抬点水回来。”骆和还记着要换新衣裳呢。骆平也点点头。

两小的自又去抬水去了。骆颜看看釜中的油渣，渐渐泛黄，可不敢熬太干了，即刻退了灶膛里的柴火，又用柴刀将木炭挑出来，置于网筛底下，回身才将油渣捞出，盛于瓷碗内。六两肥肉，所得油渣不过二十来片，这会熬得发黄微焦，只铺了瓷碗底下两层，实在不算多。又看看斧中热油，想着只能晾一晾，等凉了再倒入瓷碗，今后煮食，倒是可以添点油水了。

等骆颜忙完手中的活，两小的第三趟已经回来了。将水倒入水缸，两人都急不可耐地凑到瓷碗前，均伸着脖子凑到碗口闻那香味，两人喉头都上下滚动，止不住的唾液像流水，滴滴都进了肚子里。

骆平忍不住伸手要去捏碗里的油渣，骆和看见了，伸手就拍：

“还烫着呢。”

“阿和说得对，这会不能吃，再晾一会，否则火气太大。”骆颜在一旁换网筛里的苦槠果，帮着骆和说话。

骆平见状，悻悻地缩回了手，到了石灶前，看了看灶膛上的猪油：

“阿姊，以后咱们能吃到油水了，肚子里再也不会干了！”

骆和则看了看水缸里的水位，转身又看了看门外的天色：

“阿哥，再挑一桶？怕三人洗浴不够……”比起吃的，小丫头显然更在意那身美美的衣裳。

“怎么不够？就你和阿姊洗，我去溪沟里冲冲就好了。”骆平一扭头，只盯着瓷碗里的猪油渣，不想离开一步了。

晚食有猪油渣做菜，那米粥又加了猪皮，三人似乎都吃得比往常要多。因为家里只三只瓷碗，一只盛了油渣，骆颜便让两小的先吃。两小的每人干完两大碗米粥，嘴里早已打上饱嗝了，手里却还捏着筷子，不舍得扔碗。骆颜看了这情形，问：

“还能吃得下吗？”

“嗯！”骆平倒是毫不客气地点头。

骆和拿眼瞧了瞧陶釜里快见底的米粥，“呀”地一声叫出了声：

“阿姊，你快吃，不然都被阿哥吃完了！”

听到骆和这么说，骆平也朝陶釜看了一眼，当下不好意思地收了碗筷，嘴里讪讪地笑着说：

“阿姊，今天晚食实在好吃，忍不住吃多了……”

骆颜哈哈一笑：

“正常，不过，可不敢吃撑了，吃坏了肚子那就麻烦了。”

骆和接过骆平收拾好的碗筷，自去舀水洗去了；骆平则打着饱嗝，从床铺上翻出自己一身新衣裳，往身上左比比右比比，嘴皮就没合拢过。

骆颜开始吃的时候，骆平已经提着新衣裳洗浴去了，骆和则在灶前重新添了柴，也准备烧水洗浴。

等骆颜吃完放下碗，骆和几乎是同一时间蹦过来的，收了骆颜面前的碗筷——她等不及要洗刷碗筷，烧水洗浴啦！

骆颜看着小丫头的积极样儿，也想有她那般的期待和激情啊，可惜，眼下连上个茅房都费劲，每次都要钻进无人的山地解决，并且总是提心吊胆的，不是个事儿；再者说，在没农药化肥的当下，人畜的排泄物，可都是山村里金贵的东西呢，谁家的田地里，不指靠着这些污秽物肥田养地呢？

骆颜想起上午集市买来的铁锄，等空闲了，是该找个地方挖挖化粪池了，至于怎么弄出小草棚出来——那不是还有个何冬么？

如此想定，骆颜心里不觉高兴起来，看着骆和在灶前烧水，就调侃她说：

“阿和，一会换上新衣裳，不会就被哪家的坏小子看上了吧？”

骆和年纪虽小，男女有别还是有意识的，听阿姊笑话她，当下嘟嘟嘴：

“嘿嘿，我是阿姊的一个绣球，跟阿姊走出去，谁见了我，往后看就是看阿姊……阿姊，是不是想大力哥啦？”骆和也许听了几次骆平的调侃话，自然也觉出，阿姊和大力哥有点不一样，到底是啥不一样？大概就是阿姊说的，“会被坏小子看上了吧”？

骆颜听小丫头竟然会这般回答，差点惊掉了下巴，说骆平偶尔说话露出两分不一般的意味，那是骆平年纪在那里，九岁的男娃儿了，又常和何冬这等大小子耍，多少对男女之别开了懵，但这八虚岁的骆和，怎么嘴里也说出这等话？当下嘴里就应：

“哟，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哪学来的这些这个那个？”

骆和听了只是笑：

“我亲眼见的呀，大力哥看你的眼神有点飘，然后……”骆和边退灶膛的柴火边说，说还只说一半。

“然后什么？”骆颜也帮着骆和用柴刀挑出火炭，边追问。

“然后，我见阿姊几次看大力哥，那脸庞都有些红，怪可爱的呀！”

听了骆和的回答，骆颜心下一惊，“我去，真有那么明显吗？我的天，一定要把持住了！”想完也不再搭理骆和，看看网筛里的苦槠果，均已开裂烤干，这才搬来新买的陶罐，将干果先装了，又换了一茬新果子放上去烤。

骆和已打完了水，唤骆颜：

“阿姊，你先洗么？我帮你看门。”

骆颜拿眼去看小丫头，嘴里这样说，自己倒是先去床铺上收拾新衣裳去了。于是停了手里的活计，拍拍手往柴门外走：

“我看，是有人迫不及待想穿新衣裳了，我还是先帮你看门吧。”

“谢谢阿姊！”门里传来小丫头开心的回答。

走进屋坪，骆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正是八月初五，小半弯的月牙儿已经降到了西天边，站在屋坪看去，弯月下的山影黑魆魆的，虽然看着有种莫名的神秘感和恐惧感，但骆颜知道，那方弯月下的群山，才是自己将要奋进的方向。

背着双手在后背，骆颜想起穿越过来的这段日子，又看了看从柴门里透出的一隙烛光，她始终相信，只要自己勤奋努力愿意干，就一定能为自己，还有屋里这两个小娃，挣一个美好的明天——再也不用像在穿越前的时代，任凭自己怎么折腾，总逃不过“社畜”的命运。

正给自己加油鼓劲呢，竹梢篱笆门口，见一个黑影走进了屋坪。

“阿姊，站屋坪里干啥呢？”是骆平。

“阿和在洗浴，我出来透透气，”说罢，骆颜伸手拉过骆平的肩膀，“怎么样，新衣裳合身吗？”

“嘿嘿，合身着呢，还透着一股新麻布的清香……就是，不知道我穿着好不好看。”

“肯定好看，我们骆平长得眉清目秀的，美男子一个呢！”

“哈哈，阿姊，你笑话我。”

说话间，柴门被打开了，骆和提了水盆往外边倒水，边朝阿姊阿哥说话：

“阿姊阿哥，你们快来看看，我的新衣裳好看吗？”听那语气，十分的骄傲满意。

骆颜和骆平进了屋，骆颜就着烛光，打量骆和又细瞧骆平，真像换了个人！假如说，换衣之前，他们只是传说中的乡下穷娃，穿着不合身的旧衣裳，又脏又丑，那现在就是富庶人家的公子小姐，衣冠整洁，神清气朗。

“阿平，走几步阿姊看看？”

听骆颜讲完，骆平将头高高昂起，挺胸阔步，就在屋内转了两圈，脸上的那个神气劲，嘴角就一直那么上扬着。骆和见阿哥迈步展示了两圈，也拉着骆颜的衣角撒娇：

“阿姊，看我走走，看我走走！”

“好好好，看我们小公主骆和小姐走两步！”

骆和学着大人样，朝骆颜施了个礼，微曲着腰身略低了头，双手在身侧抱了一拳，这才踮着脚尖，朝屋角走去，到了屋角，又一个快速转身，使得衣裙下摆转动起来，重又走回了骆颜骆平面前。

“好美，好美！”骆颜和骆平都拍手称赞，骆和红润的小脸蛋上，尽显着满满的笑意和自得。

两小的又互相攀比说道了一阵，骆颜回身又翻了一道网筛上的苦槠果，这才对着两人开口：

“好了，轮到你们到外面给阿姊看门了，阿姊也洗洗，”骆颜也去床铺上收拾过自己的换洗衣裳，朝着两小的继续说，“明天跟阿姊进山捡果子，不知道你们舍不舍得，穿着这新衣裳上山哟？”

骆平骆和一同走出柴门，同声回答：

“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