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整个寒假期间，姜悦几乎一直待在家里……看电视。
因为姜悦的父母都是小镇子上学校里的教师，白天几乎一直在忙着批改期末考试的试卷，也顾不得管她太多。
有时候姜悦心疼他们，就会主动请缨去帮忙批改一部分，其他教师们也都欢迎曾经的学生来帮忙。
但即使改完试卷，也不能停歇。因为父母会开始列出年货清单，置办年货，鸡鸭牛羊鱼肉一个都不能缺。
姜悦在家闲着无聊，老跟个小尾巴似的黏着他们，严重影响了效率，于是被父母赶出家门，让她自己去街上转转。
家乡小镇有过年赶集的习俗，每年到了年前几天的时候，小商小贩们就会带着各式各样的货物走上街头吆喝售卖。
那是一整年里，镇子上最热闹的时刻。
姜悦手背在身后，跟个巡察民情的大老爷似的，挨个儿查看。
无论什么样的年货，都必定跟红色沾边。年画春联什么的自不必说，红色瓜果和坚果也不必说，就连卖肉的屠夫手里还备了很多条红绳呢，这都是为了图个吉利。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真是无比热闹又鲜活的人间呐。
姜悦一边在心里感慨，猛地瞥见了一张画儿，便走不动道了。
那是一张印刷出来的彩画儿，原本应该是一张油画的。一片淡蓝色大海，一间白色小屋，一位背对着观众的长裙少女。
配色很淡雅，很柔和，很有意境。
姜悦果断把这张画儿买了下来。
她拿着画儿往前走，正瞧着两边的小摊子呢，迎面撞上一个人。
姜悦一不留神，被撞得直往后退，差点就要一屁股坐地上了，被人拉住了手。
她心想好险好险，地上都是才化开的雪水，万一把衣服弄脏了，回家可不好跟老妈交代，就笑着说：“谢谢。”
握着她手的手挺大，触感温热，隐隐透着一种力度，总之不太像是个女生的手……
姜悦一个激灵看过去，呆住了。
怎么是周悬呐。就这么巧？
周悬见她站稳了才把手放开，淡淡的责备了她一句：“多大的人了，怎么总是走路不看路。”
姜悦不服气的犟嘴：“我哪儿有’总’。”
周悬看她一眼，往前走去。
姜悦“哎呀”一声，懊恼地盯着地上，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把刚买的那张彩画儿揭了下来。但那画儿已经被浸了合了泥土的雪水，脏了。
周悬愣了下，脚步一顿转了回来：“在哪儿买的？”
姜悦沮丧地反手一指：“那儿。”
周悬点了个头，然后转身就走了。
姜悦不敢相信的睁大眼，这货就特么这么走了？
辣鸡！撞人了也不道歉的吗？
要不是被他撞，她这刚买的画儿能湿嗒嗒的拧成一团用不了了吗？真是——
周悬突然又出现在她面前：“诺。”
一张一模一样的画儿。
姜悦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开心的把那团废纸扔到垃圾堆那儿去，然后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给我的？”
周悬点点头。
姜悦下意识地要把手在衣服上擦擦去接，被他快速拽住，无奈道：“等着，我有纸巾。”
说着，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又把纸巾摊平递给她。
唉，身为一个女孩子，活得居然还不如一个男孩子精致……姜悦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才接过他给的画儿。
该说什么好呢？说谢谢吧，不太合适。说没关系吧，更不对劲。姜悦正犹豫呢，周悬冲她微微颔首，然后走掉了。
得，这下什么也不用说啦。
姜悦松了口气，又溜达了会才回到家，找来透明胶布把那张画儿贴在墙上。
贴完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就在十几分钟前，周悬拉住了她的手。
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有力又克制，干燥而温暖。她发怔了会，慢慢地把微红的脸埋进枕头。
*
周悬是应母亲大人的要求，上街置办年货，走得太急撞到了姜悦。
他发誓他只是下意识地想去抓住被自己撞到的人，不料想竟然拉住了她的手。
直到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走回家后，周悬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她的手比想象中还要柔软，也比想象中还要冰凉。所以在之后的冬季，他都会给她准备许多取暖神器，有时甚至会亲身上阵……
---
姜悦抓住寒假的尾巴，把自己锁在屋里，疯狂的做作业。
在作业上面，她一向是能拖就拖的性格。别说积极性了，能写完都不错了……
开学前一天，她索性提前告别父母回到学校，抓住一位舍友就开始抄、作、业。
当然她抄的只是语文和英语，这两门是她很头疼的学科。
因为有些选项真的是很迷惑，会让人觉得四个选项里面仨都是对的，但又偏偏写明是单选题，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不过相对应的，她的理科作业也是别人抄写的模板。也算是……互不相欠了吧。
她一边快乐地抄作业，一边自嘲的心想。
于是新学期就在这片抄作业的紧张氛围中，开始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积雪逐渐化成水，滋润着大地，花草和树木吸收了水分和暖阳，开始快速生长。
或许是学习实在是太枯燥的缘故，最近班里流行起了一种游戏——五子棋。
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时代，同学们下的五子棋全靠纸和笔。
以格子本上的线条为棋盘，再用笔画圈或者三角形，就可以进行一局五子棋了。
五子棋很好学，毕竟又是理科班，很快大家就发明出了很多种下棋的路数。
姜悦本来不是个凑热闹的人，但最近她最爱的物理偏偏不爱她了，令她有些痛苦。为了解除烦闷，她就凑过去旁观了会。
看了几局后，她心里就有了数。
这时候，总赢的那位男同学很嘚瑟地冲天笑了几声：“哈哈，还有谁？！来战啊！”
他的对手低着头，灰溜溜地站起来让位。
其他同学看他对手输得那么惨，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
毕竟都看过这几局对战的，他实力确实很强，但谁也不想那么没面子呀！
姜悦打小就看不惯这种这么猖狂的人，于是拨开看热闹的人，坐他对面沉声说：“我来。”
男同学见是她，立刻收敛了些脸上的得意之色，心想好不容易近距离接触美女了，一定要手下留情，给她点面子，别让她输得太惨。
结果几分钟后——
那张格子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了，但棋局居然还没结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同学额头上出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汗珠。但姜悦却看上去依然神清气爽的，别说汗水了，连一丝慌张都没有，跟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似的。
男同学心里直叫苦：本以为她就是绣花枕头，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别说让她了，自己这张脸今天估计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男同学已经方寸大乱，忐忑的瞧着她的神色，颤颤巍巍的在一个地方画了一个三角形，围观的同学们纷纷赞道：“好棋！”
他心里大定。
然而姜悦拿起笔，在一个角落里画了一个圈。
她画的这个圈很刁钻，连接了两条路。他堵得住一条路，便放过了另一条路，怎么下都是输。
吃瓜群众们“哇”的惊叹了起来，再看向姜悦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敬佩与惊艳。
谁说美女就一定胸大无脑的？
你看看人家姜悦！
虽然胸小了些……但脑子还是很聪明的嘛！
经此一战，姜悦的名声再次被传开了。
只不过这次不再是外在的，而是从棋局说到她的学习成绩。大家对这个话不多的姑娘刷新了认知，也更觉得她是一朵高岭之花了。
在那次之后，总会有胆大的慕名前来找她挑战五子棋。姜悦来者不拒，杀他们了个片甲不留。
直到有次周悬跟人打赌“输了”，为了履行赌约，走过来说：“姜同学，我来挑战你的五子棋。”
本来频频被找上门儿来挑战，姜悦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但一听声音还蛮熟悉，抬头一看，呆了。
怎么他也来凑热闹了？
就在发愣这会，有好事者已经迅速地把她的书桌清理出了一片空白区域，又殷勤的献上了崭新的格子纸和圆珠笔。
骑虎难下。
姜悦只好应战。然后……她居然输了。
姜悦的不败神话就此破灭，男生们暗自感谢周悬为他们一雪前耻，但又为他因此获得女神的青眼有加，而感到一阵酸涩和嫉妒。
围观人群逐渐散去，周悬却盯着被他俩画满的格子纸，没有立刻离开。
姜悦不满的瞪着他，小声说：“你赢得不光彩！”
周悬冷静地说：“哦？哪里？大家可都看到了啊，我可没作弊。”
姜悦咬牙切齿的说：“你，你故意干扰我的思路。”
周悬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漂亮的褐色眼睛直视着她，隐约带着一抹笑意：“我怎么干扰你了？”
“你，你……”姜悦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说，“你用美色干扰我了。”
周悬垂下头靠近她，清冽好闻的气息再次袭了过来：“嗯？你说什么？”
姜悦红了脸，微微缩了缩肩膀，投降道：“没，没什么。”
周悬忽然就笑了，漂亮的眼睛里盛满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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