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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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在一家大公司，印废了五万张海报的责任事故，一般会由相关部门分别对涉事人进行一番调查，明确各方责任之后，再开会宣布对责任方的处理结果。
不过这家名为“乐游原”的公司只是初创企业，老板只是几个程序员，他们凑在一起弄到了一笔风险投资开的，公司人不多。
市场部与美术设计部是两个不同的部门。
市场总监齐欢与美术总监贺扬都觉得直接把人拉到一起，当面鼓对面锣的一次说完比较省事。
于是，这场会议变成市场策划与美术“对簿公堂”。
目前的工流程是：
策划出方案——文案写内容——设计组的美术出最终的效果图——策划再进行最终检查——最终由设计组把策划确认过的稿子交给印刷厂。
路菲菲就是这个项目的策划，也是这场“庭审”的被告方。
负责做海报的美术先陈述整个过程，强调是自己肯定是把路菲菲确认过的稿子转发给了印刷厂。
他在陈述过程中，路菲菲终于想起来确实有过这回事。
只是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当时没有反驳，把这个锅认下了，因为她有一个不好的习惯，觉得工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完全没有留底稿的习惯，由于美术发来的图都巨大，一张图就占了很大硬盘空间，于是，她确认稿子之后，就把原稿删掉，而且还会在回收站里永久清除。
她想为自己辩护，都没有证据。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永久清除也是可以复原的。
只是迟到的辩解与迟到的深情一样，都比草贱，事情过了之后，没有人想听辩解，听了也记不住，说了跟没说一样。
事情的解决全靠老板仁慈，宅男老板觉得海报上有好看的人物就可以了。
少了那两句话不是特别要紧，反正带了游戏的名字，贴在网吧也能吸引人玩，所以海报照样贴了出去，也没罚她，还放她试用期过关。
老板没追究，这事到此结束，路菲菲还暗自庆幸。
但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从此，在这个公司公司里“路菲菲”这三个字，就等于工马虎、不认真。
非常重要的工再也不会交给她做，她只能做个边缘人，当时她还挺开心，觉得不用负责，每天准时下班，想请假就能获批的咸鱼人生也不错。
结果业务能力原地踏步，好不容易有个大显身手的机会，还被伍雯阴了一把，连走都走得那么不体面。
许多年后，路菲菲回忆起自己的第一份工是怎么给玩砸的，都想穿越回去抽自己两耳光。
现在抽耳光就不用了，赶紧把事情处理好，绝对不能让同事和老板留下坏印象。
路菲菲虽然想不起来自己当时审稿的时候到底看见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她能确定：设计稿上那么硕大的一排字凭空消失，除非自己眼睛瞎了，否则绝对不可能放它审核过关。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了。
美术已经陈述结束，轮到路菲菲为自己辩护。
她镇定地环视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斩钉截铁地说：“我审核过的稿子上绝对有那行字！”
美术大声说：“我收到的就是没有啊，不信我可以马上调出来。”
“行啊，你调啊，正好，我也去找找我的。”
路菲菲回到办公位，第一时间就是马上打开注册表，手动恢复被永久清空的垃圾箱。
图找着了。
在路菲菲的电脑上，那张图，确实有宣传口号，但是，在美术的电脑上就是没有。
那行字所在的图层丢失。
最终，责任方找着了，美术小哥为了方便工，下了最新版的photoshop，但……盗版。
盗版软件么，出点什么奇奇怪怪的错误，都很正常。
现在市场总监的矛头指向美术小哥：“开确认会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吗？那么重要的一句话没了，她还发回确认，你就没想过要再问她一句？”
“我以为是策划那边新改的，就没问。”
美术小哥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因为你少问了一句话！捅了多大的漏子！！”
市场总监很不高兴，又训了他几句，路菲菲在健身房看到的那个冷峻男人出声了：“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何必再说他，先看看有没有可能挽回吧。”
“行，我去请示凯哥。”
市场总监说。
美术小哥的脸都白了。
凯哥大名严凯，就是乐游原的老板，今年三十三岁，算是国内第一批二次元，是看动漫玩红白机长大的一代人，气质心态都跟二十出头的人差不多。
他平时笑呵呵，但是有“厌蠢症”，如果有下属犯了非常低级的错误，不管事情解决没解决，他会在心里就给这个人打叉，“不小心”、“一时没注意”这些理由在他这里都不成立。
那个男人又说话了：“我们先自己想想办法，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向严总汇报。”
市场总监冷着脸：“损失就摆在这，不汇报，他自己出这笔钱吗？”
一时间，气氛闹得有点僵。
路菲菲悄悄在本子上写：“他是谁？”
推给伍雯。
伍雯惊讶地看着她，在本子上写：“美术组的组长段风啊，你不认识？”
段风……
路菲菲记得这个名字，未来的美术设计总监，只是对不上脸。
这件事之后，美术组就换到楼上工了，平时上班看不到，再加上她被边缘化，没有机会再与美术组打交道，竟然对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
路菲菲还记得，美术设计组很快就成为公司的宝，很多玩家对游戏不满意，都会说：垃圾游戏！我玩这个游戏都是因为人好看！你们全公司都得给美术磕一个。
以及，美术后面的话语权会非常大，大过策划。
只要策划设计的主题不如他们的意，他们就说：没感觉，画不出来，你们再想个新的吧。
有时候他们高兴了，被毙的策划案，也能诈尸。
所以，想在市场部混得开心，首先得跟美术搞好关系，不然，后面的日子没法过了。
会议在无声中僵持了一分钟，齐欢开口宣布：“要不这样吧，我们都回去想想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还是得告诉凯哥。”
美术先走，市场策划组留下来继续开会，每个人都要把对公司游戏的体验拿出来说，并且要提出在后续的营销中，应该把这个游戏的体验往什么往向带。
有人说帅哥美女，但是这一点跟已经上线的《诛仙》撞了。
有人说痛快的砍杀，但是这一点跟老牌游戏《传奇》撞了。
有人说宏大的世界观，但是再宏大也没《仙剑》系列宏大。
连毙三条，市场部的人都开始嘀咕，抱怨项目组是傻x，怎么搞出了这么一个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突出的玩意儿来。
轮到路菲菲，她拿出的是一张excel表，上面横向对比了市面上五个同款销售最好的游戏。
并从世界观、玩法、剧情、人设、美术来进行分析。
到最后提营销方向的时候，其他同事最为诟病的游戏玩法复杂，在路菲菲这里成了优点。
“现在市面上全都是无脑砍砍砍，只要堆数值就行，我们的里面还包含了一点小小的设计，只比无脑砍复杂一点点，我们可以考虑把’聪明人的游戏’做为我们的主要设计思路。”
伍雯笑道：“那不就成《国王的新衣》了？”
路菲菲正色说：“《国王的新衣》为什么能经久不衰，为什么没有人说‘全国人都不说穿国王没穿衣服，只有不需要在意个人形象的孩子说出来‘这件事不合理？因为人人都希望自己是聪明的。所以桥段虽然夸张，但能逻辑自洽。
营销么，就是要从人性开始抓起。”
齐欢沉吟片刻：“行，这条保留，继续。”
后面的五个人各提了五个方案，除了一个资深策划邱月影提出的“跌宕起伏的情感体验”被保留之外，另外四个人的也被毙了。
齐欢让路菲菲和邱月影根据各自的想法，给游戏写一版简介，然后再与美术组沟通，出概念图，然后宣布散会。
回到各自的办公区，路菲菲连自己的办公桌都没回，就去找齐欢：“那个海报的事情，我想了一下，今年每个月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漫展，我们可以把这批海报拿到漫展上免费发，没有那行字正好合适，正好我们也计划了漫展的活动，预算还没做，这笔钱可以算在里面。”
此时的漫展还没有“无料派发”这个概念，漫展上一张热门动漫海报十块钱，冷门海报一块钱，都是挺正常的。
路菲菲当初能进公司，就是面试的时候说自己跟各大动漫社团、cosplay社团关系特好，有资源，才会顺利进来。
别说公司在大型漫展有摊，就算没摊，她找朋友的摊子代发也没什么问题。
齐欢点点头：“对了，今年的chinajoy公司打算参加，你先做个方案过来吧。”
这是一个全新的任务，曾经的路菲菲根本无缘参与的项目。
路菲菲非常高兴地接下这个任务。
等她回到座位，伍雯又伸头过来问：“哎，欢哥是不是又给你新任务啦？能不能忙得过来？要不要我帮忙？我写好了你交上去，到时候就说是你写的。”
路菲菲笑着说：“你人还怪好的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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