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小,但始终不停,如细丝般被风吹得倾斜。

顾兰时轻吐一口气,肺腑中松快了些。

许是看了那出戏文,心里惦记着,晚上才会做这种梦。

他翻个身,手掌压在脸颊下又想了一会儿。冷风从窗外吹进来,丝丝冷意让他清醒了些,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房门被推开。

苗秋莲看他躺着,脸色还有点白,想起在灶房打的哆嗦挺大,她脚步匆匆上前,又探了一把额头。

“还行,凉了。”

她刚说完就有一阵风把窗子吹得直响,一边过去关窗子一边骂道:“怪道摸着冰凉,原是吹冷风吹的,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关窗,我看你是成心气我。”

“一天天毛手毛脚,不知道添衣也就算了,连窗子都不知道关,回头要是嫁了人,丢三落四,什么都不会做,挨婆家一顿骂都是轻的,要真打你,我可管不了。”

絮叨和训斥让顾兰时一下子找到了真切感,他捂住耳朵神色颇有些痛苦。

苗秋莲一转头就见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嗓门一下子拔高:“还捂耳朵,我看你是皮痒了!”

“没有娘。”

顾兰时只好放下手,见她生气,坐起来嬉皮笑脸讨饶:“我就是揉揉耳朵,娘,我都闻见肉香了,要说炒肉,谁手艺都没娘你好。”

苗秋莲又气又想笑,最后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说:“来端菜,一天天就知道给我找事。”

顾兰时坐在床边穿鞋,他犹豫一下,喊道:“娘。”

连着好几天都是同一个梦,他有点想问问大人。

“咋了?”

苗秋莲回头,有点不耐烦。

顾兰时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挠挠头,道:“算了,没什么。”

“你这孩子。”

苗秋莲只以为他没事找事,絮叨了一句就匆匆走了,锅里的东西烫,竹哥儿手下没个轻重,还得她取。

顾兰时穿好鞋站起来,他知道要是问了,娘肯定骂他乱说话,这种不吉利的梦也拿出来讲。

况且从小到大,什么稀奇古怪的梦没做过,这种事没凭没据的,或许真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

这么一开解,顾兰时心中烦恼去了大半,再说了,今天有肉吃,炒完肉锅底的油水他擦不到,要是上桌迟了,说不定连碗底油水都轮不到他。

用热乎乎的馒头压在碗里擦一圈,油香油香的,那叫一个好吃,这么想着,他脚步都快了。

*

断断续续下了几天雨,彻底放晴后,初夏的太阳已然有了威力,没两天地面就晒干了。

顾兰时背着一筐子草顺着田间土路往家赶,因在水田里拔草,衣摆和衣袖都沾了些泥。

其他人还在地里忙,他要赶回去做饭,就先洗净手脚上的泥水出地。

下雨时出不了门能歇一歇,一旦天晴,无论水田还是麦地,拔草是一直得干的活,野草总是长得很快,不知哪阵风就带着草籽,落在田里没两天就长出来。

刚到村外,迎面碰上他大哥挑着担,顾兰时停下说了两句话。

知道他要回家做饭,顾兰生道:“问你嫂子拿碗咸菜,前段时日腌的,能吃了。”

“好。”

顾兰时答应着,两人还没分开,从水田方向又来了人,却是林晋鹏老娘李香菊。

顾兰生先看见她,喊道:“香菊婶子。”

这会儿正是做饭的时候,要么家里留了人,要么就得有人回去做。

李香菊还没到跟前,看见顾兰时先笑了,经年劳,她脸皮晒得黑,又有褶子,高兴道:“他兰生哥,下地去。”

后边又紧赶了一句:“兰哥儿也在呢。”

“婶子。”

顾兰时喊了人,因对方看他的眼神太热切,只觉耳朵都在发热,不好意思别开了眼睛。

李香菊见他模样生得好,又瞅一眼眉心红钿,颜色鲜亮,再看看身段,个头在双儿和姑娘里都不算矮,身板瞧着也结实,不像那病恹恹的人。

之前她儿子说看上顾家的,因是个双儿,比起女人没那么好生养,她心里不大乐意,他们家又不是穷的娶不起媳妇,何必找个夫郎。

为这事她生了好几回气,可怎么都说不动儿子,最后只得捏着鼻子去相端顾兰时。

虽是一个村的,但顾家在村后,他们家在村头,小河村带个“小”字却不算小,六七十户人家呢,更别说还有这几年分出来的年轻夫妻,门户宅院越发多了。

离得远,她和苗秋莲很少互串门子,对小辈自然更不熟,再者,顾兰时没有嫁人,不像他们会在村口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坐在一起说闲话,若随意抛头露面,容易惹闲话。

今年顾兰时抽条长开了,村里人说苗秋莲养了个好看的双儿,她不是没听过,但不怎么在意,姑娘和双儿再好,能有儿子好?以后不都是要给别人家。

他们家晋鹏长得那才叫一个俊俏,在她眼里,娶个天仙一样的媳妇才配得上呢。

不过后来暗暗一相看,李香菊倒是觉得儿子没说错,模样确实好,弟兄多家里也不穷,这才慢慢愿意。

看她盯得顾兰时脸红,顾兰生岔开话:“婶子家今年收成该不错,我头先路过,见麦穗抽的好。”

“哎呦哪里,我看啊,今年种的稠了。”

李香菊满面笑容,显然高兴极了,说:“去年让你叔少撒点种子,非不听,去地里拔草都不好走呢。”

“就这一个月,麦穗都长成了,有草也欺不到哪里去。”

顾兰生顺嘴说了句。

“可不是,不然地里那么多活,晋鹏也去不了镇子上工。”

李香菊提起儿子,眼神都不一样了。

顾兰生顺势打听道:“晋鹏的事怎么样了?”

林家想求亲,他为大哥肯定要操心,别的不说,先把林晋鹏打听清楚了,去年就听说林家想给林晋鹏在镇上找个好差事,做一个馆子的账房。

林晋鹏念过书,记账算账都是行的,在账本子上划拉几笔,每个月都有工钱拿,比泥腿子好多了。这还是其一,要是和东家处得好,再寻摸点门路关系,杂七杂八的钱和好处不就来了。

顾兰生听人说过一点,心里大概有个底,要真能做账房,他们兰哥儿嫁过去总不会吃苦。

“嗐,他啊,没出息的。”

李香菊嘴上这么说,脸上几乎笑成一朵褶子花,说:“这不前两天,他舅爷托镇上关系,又是请饭又是送礼,让人好生说了情,这不今天过去,就是跟着老账房干活,学点东西以后好安身立命,听他舅爷说啊,差不了,等老账房退了,就是晋鹏呢。”

提起林晋鹏,顾兰时没有之前那么高兴,昨天晚上又做了同一个梦,以至于这会儿听到林晋鹏的名字,他心里头有些烦闷,开口道:“婶子,大哥哥,我回家做饭,不然要误了饭时。”

在地里干一早上活,一家子肚里都饥饿,乡下人哪有不知道这个的,李香菊连忙说:“好好,那你快去。”

到家之后,顾兰时蹲在地上洗菜,想起李香菊刚才看他的眼神,后知后觉不喜欢被那样盯着,他皱着眉,想起昨天听到他爹娘低声说的那些话。

林家之所以迟迟没有正式上门提亲,一个是在跑林晋鹏镇上的差事,另一个则是因为他。

小时候他娘带他去舅舅家,来了个远方亲戚,那亲戚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有算命的本事。

他娘求着给他算了一卦,算出来别的没有什么,只一点得牢记,他满十七岁后才能成亲,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为这个,他们家早商量好了,不到十七岁绝不让他嫁。去年有人来说媒,他娘放了这个话出去,媒人一回话,原本有意思的那家人再没动静。

今年他十五,这个年纪左右的双儿,有早点的已经嫁出去,迟一点十六岁也成亲了。

十七八岁才嫁人的倒是也有,顶多被村里说几句闲话,他自己不怕闲话,只是林晋鹏今年十七,要是再等两年就十九了。

他爹娘说,林家肯定有所顾虑,毕竟要等。

而且十九岁以后才成亲的汉子,一般都认为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才把年纪拖大。

顾兰时一把捞起洗好的菜,水面晃动破碎,映出他少有的烦躁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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