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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早朝暂罢,大内但作牢笼,密不透风,金吾卫层层严封。外臣不得入内,空耗在外,内阁之中,却是焦灼。解灼安在列六部尚书,及中枢内阁要臣,所在不过十几位,聚在内阁前堂,欲决大事。
次辅裴以晏眉头深锁,眯着眼,窥探思索许久,半晌才闷声道:“诸位都知公主殿下,亦是十年前谋逆主翊王之胞妹,叛臣阮氏幕遮天之同党,世人驱之避之,陛下谓言身死之人。如今,活过来了。”
埋伏二十年的皇室秘辛,裹挟着诸多威胁,就这般摊到台面上,知者和不知者都是茫然无措,联系国事更是惶惶不安。
解灼安一反常态,神情激动,质问道:“裴老这是何意?宫中浮言岂能当真,陛下既道公主已死,如今必是逆贼胡诌以图乱谋。阙絮明乃钦定进士,内阁学士,亦是裴老您的学生,镜渊阁十年撰史,若当真是那……您可是大罪。再者,再者……”
少年面目挣扎,顿言一时,咬牙道:“他不可能是女子。”
“陛下信了,你敢不信?”裴以晏拍案而起,朝他,朝众人一同作怒:“我既说出口,便已决心承担罪过。今天在这里跟诸位坦白,就是要得一致意见。宫中现是人心惶惶,是个人便要论之皇家,谣诼宗室,那陛下尊严何在?礼制何在?!她是不是公主,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当她是公主。那作臣子的,便是要替君王,稳住宗室。
诸位清楚,现在的皓京是个阒笼,谁都想往里插上一刀,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试探徘徊不说,暗中挑衅更是猖狂。南陵内外尚有凶患,肃北、西疆之地战事不断,使臣滞留在京,引颈只待陛下态度。我当诸位乃国家策者,不拘小节,皇家之事无需避讳,先安宗室,再稳外事,才不予小人空隙。”
话到此处,诸臣虽各自怀据心事,但大多对此附议。
解灼安作愣片刻,与旁人不同,他无法不顾阙兰因之身份,不只因为曾经执念,更因盘踞心中,威胁之存在“幕遮天”。他替皇帝对接幕遮天人事以来,案牍之详细,之鞭辟入里,之追本溯源,远超想象。阙兰因的谋局绝非一朝一夕,却是自宁朝立国乃至更远时累积至今,这就牵扯到阮氏一族的使命。若阙兰因真是萧禅月,若真是……拥有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基底,她的动机便复杂起来。三司如何审判,恐怕关乎萧氏王朝及天下社稷,亦不为过。
裴以晏言之有道,却是在掩盖什么?他还要再观摩观摩。
新任刑部尚书闻引真道:“今早,金吾卫已将其押至宗人府,待三司候审。刑部进行初审,因涉及皇室宗亲,碍于礼制,陛下又并无旨意,当真不敢擅为,单独供在府里,严守不怠。还请裴老过内阁、礼部商议,给刑部一个说法。”
温玉玄朝裴以晏看去,裴以晏也正对望着他,似有让他提议的意思,不再吝啬言辞,说道:“储副乃国之本,随陛下辅理政务二十年,亲临诸多大事。若是陛下不醒,朝政自由内阁辅东宫而行之。公主身份应先得宗室亲者勘验,稳定人心,再由东宫领头,行审理之事。只是,旧人皆已伏诛,如何证明?”
裴以晏点点头,道:“诸位可知,公主为何取名禅月?是以胸口有道独特胎记,形似禅花兰花,又有残缺之象,便如月有圆缺,故作禅月。阮妃是在庆宁宫降的产,林妃娘娘必当见过这独有胎记,可能指认。”
胎记?林妃?阁中人对前者闻所未闻,不知真假,对后者更是浮想连篇。林妃乃沐王生母,裴以晏又是沐王老师。而公主殿下藏于镜渊阁十年,后入沐王府着任秉笔。此后,东宫缕缕挫势,虽无动摇,却是愈发架空;沐王看似无所攀升,却是风波不损,渐渐靠近权力中枢。
沐王,曾经的闲主,如今与诸多事件暗中相连,公主回宫,往事上泛,一切的一切,终是将这个皇子推向争锋顶端。
庙堂之高,这些臣子表面臣服东宫,又或不偏不倚,实际将这权力暗流看得大抵无错,懂得和光同尘,审时度势而有所偏颇。陛下不醒,裴以晏如今是皇帝最近臣,内阁首辅之存在,会将公主一事推向利于哪一方势力,不言而喻。
现在,是在论立场。
“那便让林妃娘娘替臣等勘验身份,以为东宫储副便宜行事。”
***
庆宁宫中,宫人尽数跪拜,皇后半跪在床帐前,她目光滞色,恍恍惚惚,本就凄白的脸颊失去粉黛装饰,一夜间褪去国母贵姿。只作一位妻子,守候着丈夫醒来。
下首处围着几名御医,太医署试了各种办法,威宁帝仍是不省人事。根据明禄所言,多半疑到阙兰因,也就是那位“死而复生”的公主身上。事发之后,东宫太子下了旨意,封锁庆宁宫,除本宫宫人,只有皇后及太医署众人入内,而后不得出入。太子本人则在次日早晨回了东宫,以备国事。故而,公主下毒一事并未外传,御医们只是查了药熏和药渣,目前还未得出结论,只能僵持着。
林妃则因接驾之乱,被中宫问罪,安置在其他宫室,由几名御林军单独看守。
这时,内阁着人传来消息,要请林妃往宗人府一趟。皇后腿脚麻得厉害,刚被人搀着起身来到偏殿,听闻消息登时心中冒火,向来端庄冷淡的她此刻摇摇晃晃,半哑着质问道:“陛下至今昏迷不醒,多半是那阙兰因下的毒手,林妃也脱不了干
系!内阁六部是没有人了么?逆臣还没如实招供,救得陛下性命,却想着让他们二人汇合?”
“凌深在哪里?本宫倒要问问是怎么拿的人?”
信王萧泽却从一旁冒了出来,内阁派来传话的便是这位王爷。
内阁议事后,温玉玄奉命去请林妃,苦于外臣身份,加上后宫封锁,他本想着往东宫报备一声,再由太子中人替他传话,谁知半途走出来位信王。
信王自入礼部观政后,同温玉玄关系不错,时刻捧着他,没有半点王爷模样。温玉玄清楚,那是威宁帝有意让信王亲近政事,但又给不得实权,放在礼部由他盯着,养起来,以便随时压制那二位主子。此刻太子和沐王怕是要拼个你死我活了,信王跑出来掺和一脚,是要做什么?
萧泽明白尚书的顾虑,一番相劝:“两位皇兄要闹事情,父皇一直望我做个和事佬。如今陛下不醒,宗室之事,自有宗室子弟承担。我现今仍是礼部的人,既能替内阁做事,也免去与东宫打交道。遇事速决,皇城担不起更多风波。”
于是,来人便成了萧泽。
“母亲,是孩儿啊。”萧泽施礼,脸上殷切,“孩儿要带着林妃娘娘,去验那公主。陛下晕厥,或正是因公主回朝。待公主身份确认,太子哥哥便会秉公此案,向陛下回报,届时必定龙体回春。”
皇后看着他,眼中怒火逐渐消褪,随之而来的是微微惶恐。自元日宴后,萧泽依然照律来看她,可她再无心思去待他,次次回避,今日却是第一次正面相对,偏偏还是在这旧人往事回泛的日子里。皇后屏退侍者,慌慌坐了下来,半晌后才缓缓道:
“信王便不要淌这混水了罢。本宫坐在这里,林妃便出不去。”
萧泽俯下身来,跪在皇后脚边,目光忡忡,低声劝道:“母亲莫要此时倔强了,解家郡主还在外头候着,没有林妃娘娘,她也能为证不是?何苦再拦一道,徒增内疚。”
***
阙兰因站在宗人府前,抬眼望去,同其他宫室一般,飞檐斗拱,金瓦参差,往下红柱临门,若不细堪,便如独立大殿,别有气派。金吾卫推开大门,门内之景却将一切区分开来,青苔蔓长于脚下,枯树凋花不及杂草,各屋门窗紧闭,可见木槛围封,但觉凄凄。而后几经曲转,到一偏辟小室外,入室典雅,白日点烛,曾经打理,又是另一番景象,想必是哪位身份尊崇,不敢亏待之宗室,旧有圈禁之所。
关门一刹,光完全透不进来,唯有烛火幽幽。那一刻,不似天牢肮脏,不比诏狱血腥,却如跌入苦海,一阵窒息。挑视一番,屋内有书架子,几捆残卷,有檀木桌,茶盅注春,有楠木床,绣枕锦被。
阙兰因眼中波澜,顿时心慌,想起威宁十九年,阮氏被抄,翊王背负谋国罪命,入宗人府以待候审。风光无限之皇子坠落云端,落于罪人地步。救人无措,眼见亲人遭受诛心罪过,名节丧尽;正己无名,被辜负,被背叛,致使千夫所指,不得昭白。便是在此地,甚至会是在此处居室么?
这般念头一直盘桓至半夜,阙兰因靠坐在床檐,身边蜡烛只剩短短一截,她双手紧紧护着、捧着烛苗,偶有灼烧亦不敢动,哪有长夜漫漫,往事浮现之痛愕?她不敢闭上眼睛,生怕故人入了梦。
可惜,挨到亥时,便是优待也不得点灯,这白蜡也就恰恰撑过一刻。
漆黑之中,她瘦削身子蜷缩成一团,不住地打颤,心中默念“言卿”二字,欲图盖过眼前熠熠业火、与皑皑冰雪,对抗再对抗,吞噬再破开,跌倒再站起,抓住每道肮脏绳索,不顾皮开肉绽,向上爬去。上面没有太阳,却是月亮,发着微弱至极,却刺痛双眼的光。
那是她要成为,成为的光啊。
直至敲门声入耳,恍若从前宫人寻她,往阮府小院送来一笼母妃亲手所作,芝麻核桃酥。推开门,夺过食盒,或许已经空了三成,那必是皇兄偷吃的。若是推开层闸,里面定装着个小玩意,皇兄搜罗来的宫中宝物,有时是一只鹤簪,一块环佩,是一片枯叶墨宝,是泡在小水球里的梅花。
宝物,宝物,后来啊,成了一封血书:
“萧禅月,走下去。只有你,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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