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公那张脸多云转晴,面上透出些和蔼慈爱:“你们二人起来吧,以后绝对不可再做出这样的事。”

就这?杨溪疑惑。

林公公咧嘴笑道:“今日算你运气好,正中下怀,陛下对此新品是赞不绝口,所以杨帮厨,不仅不罚还要获赏!”

杨溪眸子一闪,还有这种好事?

林公公从衣袖中拿出一精致深褐色镶金纹木盒,约莫两寸大小,递给杨溪。

杨溪又行礼,“谢过公公,有劳公公前来相送。”

黄询岑自觉无趣,也不再盯着,趁着无人在意转头离去。

林公公又靠近些,眼瞅一圈没旁人,看向两人道:“好好当差,陛下喜茶,就连茶房的装潢都是用心的,茶院专设制茶点的职务也是前无古人,帮厨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两人异口同声道:“是。”

本以为是领罚,没想到是奖赏,杨溪这心情当真是大起大落。

送走林公公,杨溪打开小木盒,约莫十来个饱满泛光金瓜子赫然入目。

“丹秋,快,我们发财了。”杨溪压不住脸上的笑意,扑闪着长睫看着郑丹秋。

郑丹秋仍是一副温婉模样,语气平缓:“当真不愧是皇宫,随意赏赐便如此阔绰。”

“来来来,见者有份,我们平分。”杨溪数着金瓜子,总共十二个。

她抬头望向紧闭房门时,才意识到黄询岑这人已不知何时走了,杨溪对此人的好奇心在此刻达到峰值。

“对了,丹秋,你对黄询岑这人可了解?”杨溪将金瓜子递到郑丹秋跟前,开口道。

郑丹秋一手接过金瓜子,一手轻轻将杨溪鬓角垂下的那绺头发挽在耳后,愣了片刻才道:“我与他前年一同入宫,虽相识两年有余,可询岑这个人,他不太与旁人交流。”

杨溪喝了口水,她忙活半晌,直到现在才发觉口渴难耐。

门缝溜进的风吹动昏黄烛光摇曳,杨溪起身去关紧房门,又拉郑丹秋坐下,继续听她讲。

郑丹秋道:“一壶春向来严密行事,内里培养的人自然也是神秘,自我认识询岑起,他便是独来独往一人。”

杨溪不解道:“既然你们早便熟知,今日你有难,他为何袖手旁观?”

黄询岑这人给杨溪的感觉,无非就是冷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对此人的印象并不好。

“也不能说是熟知,萍水相逢罢了,只是恰好他落魄时…无人肯相助,如今也倒愈发冷血了去。”

杨溪一听来了兴致,漂亮的面上瞪大了双眸,越发生动美艳。黄询岑如何狼狈,她还真难以想象。

她拍拍郑丹秋大腿,眼里的好奇似要溢出:“什么落魄模样?快说来听听。”

郑丹秋年仅十六,却异常沉稳慢当,停顿片刻后道:“熙和九年隆冬,大雪连下三日,冷冽异常,便是在如此的冬日,询岑被罚沿整个广储司一步一叩首,跪了整整十遭,跪完这十遭,命也没了半个。”

杨溪闻此皱眉道:“宫中当真是赏罚随意,视人命若草芥,倒不如蝼蚁。谁罚的他,又为何故?”

她一瞬又想起沈青惨白那脸,沈青死前,是否也经历折磨。

“谢总管。”郑丹秋提及此人时,眼底那抹异常被杨溪捕捉了去。

杨溪进宫前是打探过的,内务府共有三位总管,江霁,谢平羌,汪福禄。江霁统领内务府偏重七司,谢平羌辅佐偏重三院。

而汪福禄,也是三位总管中唯一的宦官,管事太监林公公的师傅,因年事已高,极少再管事。

皎皎月光倾洒,宫墙外头传来宫人走步声言语声,想必是宴席已尽欢而散。

“走,我们去寝庐说。”杨溪轻轻拉拉郑丹秋胳膊,示意她起身。

宴席已散,她们也不必在此处侯着。

月华琼琼,温柔静亮洒满庭院,不着灯笼也可看的清透。

庭院北拐出圆拱门,直行几百米向东便至住处。与宫女不同的是,她们不住连铺下房,而住最西侧两人一间的卧房。

进门两人躺上睡铺,熄了蜡烛,烛心尚留一点残红。

杨溪开口道:“谢总管为何罚他,可是他犯了何错?”

“他冲撞了栗贵妃,若不是谢总管人善极力拦着,黄询岑哪能活着?”郑丹秋本是不易急躁之人,话里却带上了情绪。

郑丹秋续道:“那日栗贵妃品了一壶春的茶觉身体抱恙,亲自前来询问是否是茶院滥制不上心。栗贵妃何许人,当朝圣上宠妃、太子生母,无上殊荣恩宠,黄询岑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敢顶撞她!”

杨溪有些意外她竟如此激动,与方才的恐慌判若两人,语气带了几分笑意道:“想必黄询岑是为一壶春正名罢,你换位思考,若是有人道和雅茶坊的雨茶品质欠缺,你岂不极力维护?”

“此事若认个错也就了了,黄询岑直言不讳,句句顶撞贵妃定是吃了旁的东西,贵妃大怒,欲处死他。是谢总管极力拦着,罚他雪中扣首,为他求得生还希望。这最后,没人敢嚼贵妃舌根,可宫中传来传去,倒成了谢总管的不是,谢总管没人情…”

杨溪心生疑惑,打断她道:“广储司在七司名下,按理说不是应由江总管负责?茶库的事,怎得谢总管出面。”

郑丹秋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道:“江总管可是大忙人,时常不在宫中,不瞒你说,个余月未见江总管都不是什么稀罕事,谢总管人慈好善,并不多事。”

夜半丑时,夜空几点星子坠着,衬得月色寒光愈加清冷,房内愈发幽静。

“如此看来,你对谢总管可是印象好的很了。”杨溪听出她话里话外都对谢平羌赞不绝口。

郑丹秋有些倦了,扯扯被角向上盖了盖:“谢总管的好,众人有目共睹,只有不了解他的人才会被流言蒙蔽了去,宫中尚谣传,他是因栗贵妃才得了这内务府总管之职,可依我看,明明是谢总管自身才貌超群…阿溪,你若见了谢总管,定会想法同我一样。”

“阿溪?”听她久不言,郑丹秋撇头望向她。

许是太乏,杨溪已沉沉睡去,月光洒在她脸上,衬得人愈加白皙素洁。郑丹秋起身整理好她歪斜的被盖,不再言语,也倒下睡去。

翌日,朝阳初升,黎明的内务府是最忙碌的,服侍皇室膳食起居,清扫浮尘,每日不倦。

杨溪将待洗刷的碗碟放置木盆,交由宫女拿去。又来至院内,亲自照料起网簸上晾晒的茶叶,正翻动着,听闻东侧宫女们议论声起。

茶房位于御茶膳房北侧,茶房正东处两棵修剪的若伞盖般龙爪槐旁,两位宫女正滤着蒙古王公进献来的鲜奶。

一宫女放下手中滤器,悄声说道:“听说了吗,负责给菜库运送果蔬的陈茂招供了,你说会是何人,如此大胆,果蔬可是要进献皇室的,若是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可不是吗,只是他这伎俩未免太小儿科,陛下娘娘皇子公主何许尊贵人物,哪位主每日用膳不是得银针试了毒,区区投毒简直是引火自焚。”另位宫女回她道。

……

杨溪进宫当天,正巧碰见一人被拖去慎刑司,想必应是陈茂。这宫中旁人的事,与她何干,她倒也并不在意。

院门外宫道人群熙来攘往,茶院倒显得格外幽静,如此偏居一隅,也乐得自在。杨溪端起网簸进房内,稍翻动片刻便可去除潮气,若晒久了反倒适得其反。

杨溪正将网簸放下,还未来得及坐定,院中便传来了男人粗厉呵斥声,杨溪抻着脖子抬头向门外望去。

“我道是旁人都说茶院懈怠,如今到底是被我逮到了。御膳房也是你们能嚼舌根的地方?还不赶紧滚去做事。”尚茶正刘子询刚入院,就瞧见两人低声窃语,手上也不做活,不免雷霆大怒。

两位宫女应声跪地,低头连声求饶。

“刘大人,奴婢知错了,以后不敢了,还望刘大人饶恕。”

“是啊,刘大人,奴婢知错……”说着两人又磕起头来。

刘子询担任正四品尚茶正以来,没何事并不多来茶院,只道这风气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又说了几嘴,两位宫女灰溜溜垂着脑袋离开了,并未进茶院,那盛制滤好牛奶的木桶和滤器仍留在原地。

刘子询训诫完宫女,又扭头向着茶院走来,杨溪见此恭慎起身迎接,那日她初进茶院,与这位刘大人打过照面。

杨溪行礼道:“下臣见过刘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刘子询细细盯着眼前之人,嘴角勾笑道:“杨帮厨不必行礼,今日我前来是听闻你昨日受赏,便来瞧瞧传闻中的佛饼,杨帮厨不仅人生的美艳,做事也伶俐。”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尚品茶庄世代传下来的制法工艺,若问赏赐名声,也不应在我头上,而是茶庄的名气。待我制出新鲜的茶饼,再差人给大人送去罢。”杨溪抬头对视他道。

刘子询还未回话,一道略显稚嫩透彻的声音自屋外炸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门外小公公火急火燎来报。

“大人不好了,咱茶院郑帮厨被慎刑司(注1)的人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1.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刑部:负责审理重案要案以及地方官员不敢审理或难以审理的案件。大理寺:复核刑部审的案子。都察院:监督刑部和大理寺。慎刑司:宫中设置的,类似于刑部职能,是管理宫廷的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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