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林贾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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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犹自生气，“我可是伺候过太后娘娘的人！要也应该是她给我低头。”
夏嬷嬷暗自腹诽：什么伺候过太后娘娘？不过是在永和宫扫过两年地罢了，太后娘娘几时认得你？
只是不好说这些话让她难堪，夏嬷嬷只说：“你若再这样冥顽不灵，到时候我攒够了钱养老，可不管你了！我知道，你不过是舍不得你侄子，不愿意离开京城。可是去哪里办差事，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我劝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赵嬷嬷仍是嘴硬，“她能拿我怎么办？还不是得好吃好喝地对我。”
夏嬷嬷也不理她了，自去收拾屋子了。
好不容易料理了诸事，薛家也办完了七七，众人围在一起。
薛蝉站起来对大家说：“感谢诸位兄弟姊妹们的包容，以茶代酒，我敬大家一杯。”
薛大奶奶暗中捏了一把脸色不好的薛蟠，笑着说：“不碍事，这样的丧事是大家都预料不到的。”
薛蝌也说：“我们原该如此，自当为长辈尽孝。”
薛宝琴点头，“我们有父母，别人也有父母，实乃人之常情。”
薛宝筝看了一眼不高兴的薛蟠，鼓起勇气说：“按理说，二哥哥早该去姑苏给林老爷料理后事。”
薛蟠登时恼了，“胡说什么？自己爹不管倒去管别人爹！”
薛宝筝顿时不敢说话了，缩在薛宝琴身后。
这一个多月以来，内宅事务都是由薛宝筝和薛宝琴照管，偶尔拿不准的才去问问薛大奶奶。俩姊妹倒是感情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又因着多是由薛宝琴拍板作主，薛宝筝也习惯了依靠这个妹妹。
此时，薛宝琴便说：“大哥哥也说了，林姑父是林姐姐的亲爹，‘自己爹不管倒去管别人爹’吗？”
薛蟠大怒，见妹妹们都说这些狂悖之言，喝道：“她已经嫁进来了，就是咱们薛家的人，自然该为爹爹守孝。”
薛蝉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薛大奶奶先不乐意了。她怒道：“我嫁进你们家了，便不能替我父亲尽孝了吗？你不认我爹，你肯替他披麻戴孝吗？”
薛蟠软了气势，只说：“岳父大人早就过世了，那时咱们还没成婚呢！”
薛大奶奶反问：“若是活到现在，你肯不肯执子礼，替他摔盆？”
薛蟠哪敢说不，一时诺诺无言。
薛蝉见状便说：“几桩丧事撞到一起，原是我们的不幸。若叫咱们选，谁不期盼父母健康长寿呢？林妹妹只怕愿意换了自己的命去抵。宝筝和宝琴说的有理，我拜了林姑父作师父，如今又娶了他的女儿，他的身后事理应由我料理。是我对不起林家，而非林家对不起我。大哥，莫要再提起此事！”
薛蟠不再反驳，他只是怨怪林黛玉慢怠薛老爷。如今听大家说了道理，也明白过来，薛蝉也慢怠了林姑父。自家人也有短，自然不好多说。当着这么些弟弟妹妹的面，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对，只是哼哼两声，权当赔罪。
薛蝉见了薛蟠这个浑样，心中不免担忧。薛蟠鲁莽蛮横，好在还肯听薛大奶奶的话，若是将来变心了可如何是好？哎，自己还是得盯着些。
第二天一早，薛蝉便向薛太太辞行。薛太太身子渐渐恢复，只是仍需要静养。
薛太太温和地说：“我的儿，是我身子不争气，倒累了你们几个孩子。你哥哥是个急性子，你只怕吃了不少委屈。如今事也了了，你便和她在姑苏多待几日也使得，疏散疏散。”
薛蝉只说：“不妨事，哥哥也是孝顺爹爹。”
薛太太又嘱咐薛蝉照顾身子，薛蝉一一应了。
于是收拾行囊，乘船去了姑苏，第二日才到。
林黛玉见他来了，忍不住泪流。两人会面，心中激荡，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黛玉擦了眼泪，说：“我带二哥哥去祠堂吧！”薛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薛蝉瞧见了林如海的牌位，当即跪下来磕头，眼含热泪，哭着说：“徒儿不孝。”
这又勾起了林黛玉的泪水，她见薛蝉长跪不起，便说：“你这是做什么？我爹他不会怪你的。”
薛蝉愧疚地说：“林姑父收我为徒，对我悉心教导，我本以为我会替他养老送终，谁知连他的葬礼我都没有来送他一程！”
林黛玉也跪在林如海灵前，叹息着说：“世事无常，非人力所能逆转。你可怨我没有替你父亲守灵？”
薛蝉侧过头看着林黛玉，坚定地说：“不怨。”
林黛玉握着他的手说：“我亦无怨。”
薛蝉再也忍不住，伏在林黛玉肩上痛哭，“我以为他们都会好好的，我什么也没能改变。”
林黛玉不知道薛蝉话里的意思，只能尽力安慰他，“我想，他们都没有遗憾。”
薛蝉抬起头来，看着林黛玉，反握住她的手，承诺道：“我会让他们没有遗憾，我会照顾你，我会保住薛家。”
林黛玉也不问，只是拿了帕子，替他擦了眼泪。
薛蝉并不急着回金陵，而是留下来帮着料理林家的事儿。又提着礼物去拜访了一些林家的故交，交际应酬，谢他们念着林如海。
好容易闲了下来，正打算给林如海抄几卷经书烧化，林黛玉却来了。
林黛玉慢慢地说：“我不在姑苏，不好时时看顾这些老仆。我想着，家里的祭田毕竟是祖产，还是交给他们打理，莫要荒废了。所得的出息便拿出一部分供他们花销和月钱。再者，我预备拿出一部分出息开一间学堂。”
薛蝉点头，说：“他们留在林家看房子守坟，咱们是该给他们养老。只是不知这学堂是个什么说法？”
林黛玉因说：“爹爹送我出嫁时，已经放出去不少人。如今留下的，都是积年的老人了。他们世代服侍林家，我自然也替他们想着出路。我自己也念过书，知道读书的好处，想着便由林家出钱，供他们的孩子读书。读成什么样，端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只不要做睁眼瞎便罢了。”
薛蝉感叹着说：“如此真是善事！想必岳父大人也愿意林家出几个读书人。”
林黛玉又说：“我已经嘱咐了林管家，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放了这些人的奴籍，莫要阻拦别人的前程。”
薛蝉因说：“既然要做善事，不妨再送一程。若谁家有念不起书的孩子，交了束脩，咱们一样收他。”
林黛玉蹙眉不解，“二哥哥可怜贫家子，我理解。只是做什么收钱？他们那点子钱于我也无用处，不如一并免费教了。”
薛蝉失笑，“妹妹可真是高风亮节呀！连孔圣人收徒也要几条肉干作束脩呢！”
林黛玉气得拧他，只说：“我怎么好和圣人相比，亏得你还是读书人！”
薛蝉也不躲不闪，林黛玉那点子力气还不如挠痒痒，他笑眯眯地说：“倘若完全免费，只怕学堂都要坐不下了，何况也容易生出事端。不如少收些学费，只怕大家都更珍惜。夫子也不必请太好的，择几位秀才公便可，齐大非偶。若真有天资不凡者，咱们出钱送他去拜名师也就是了。”
林黛玉听他说的清楚，也点头，又说：“我原想着，咱们家的人彼此相熟，女子也可一道入学堂。若是引来了外面的人，却不好男女一起念书。也罢，便再开一个女子学堂吧！”
薛蝉也蹙起眉头，“这，却要请几位有名望的妇人，免得落人口实。”
林黛玉也颇为不快，“不知朝廷派来的嬷嬷能不能留在姑苏呢？”
两人正在盘算请哪些夫子，又在何处建馆。忽而两位嬷嬷慌慌张张地来了。
夏嬷嬷着急地说：“格格，仪宾，刚刚得了消息，说仁寿皇太后……驾崩了。”
林黛玉和薛蝉连忙站起身来，立时派人去官府打听，又赶紧换了外边儿的衣裳。
赵嬷嬷哭着说：“我来时，娘娘还身体康健，怎么不过几个月，太后娘娘就……”
薛蝉赶紧喝住她，“赵嬷嬷慎言！太后娘娘是太过于思念先皇，随他而去了！”
夏嬷嬷也连忙扯了一把赵嬷嬷，赵嬷嬷意识到不对，再不敢往下说了，连哭声都停住了。想着：自己刚刚的话好似有非议新皇的嫌疑。忽而出了冷汗，有些后怕。
夏嬷嬷打圆场，只说：“格格身为宗女，该给朝廷上表致哀呢！”
林黛玉当即按照夏嬷嬷所教，写了一篇哀表，叫人送去官府。
等嬷嬷散去，两人也不敢多说，只把之前的东西先放下，先去佛堂安心为太后娘娘念经磕头。
过了几日，邸报上也印发了此事。林黛玉见了，忙去庙里捐了香油钱，做了几场法事。
薛蝉又拿起学堂的事来议，只说：“现在不好动土，还是现找两间屋子开起来再说。趁着给太后积福的时机，也好少些阻碍。”
林黛玉便关了两家收益不好的铺子，改成了学堂，一间收男子，一间收女子。正好两家铺子在一处，便挂了一块匾，上写着：林贾学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