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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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和眯了眯眼，说话时脸上的横肉仿佛都在颤抖，凶气毕露。
“我听闻你们如今所住的南庭，风景甚好啊。”
孟含笙脸色一沉。
段和竟打起了南庭的主意。
南庭是向家最后的产业了，向家祖祖辈辈的灵位如今都供在南庭的祠堂里，他不可能代表向家把南庭拱手让人。
“不过是城郊荒地里的宅子，比不得段府富丽堂皇。”他不动声色地推拒，“段老板应该看不上眼。”
“喔，也对。”段和一只手摩挲着拐杖，视线却转向了向月寻，“听说向大少爷在泽城念完了大学，现在也在做点小生意了？嗯——是需要一个落脚地。”
继而话锋一转：“孟先生过去不是在学堂教书吗，正好，我家中小儿顽劣，正需要一个先生来管教，我看孟先生能当此任啊。”
“段老板……”孟含笙刚开口，就被段和截住了话头。
“向小少爷如今是泽城的大明星了啊，怎么？怕我啊？”段和看向一旁的向星衡，眼神如同阴狠的毒蛇一般，从上至下地打量着他，像是在看什么可以随意玩弄的物品。
一直站在向星衡身边没出声，也不敢出声的姜非，鼓起勇气挪动了一步，将向星衡挡在身后，隔绝了那道恶心的视线。
作为班主的儿子，他没有唱戏的天赋，一向只负责给戏班子揽揽生意，虽说性子被打磨得圆滑，但到底年纪也不大，哪见过这种场面，只能站在一边缩小存在感，帮向星衡挡一挡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事了。
段和见他动作，不屑地斜睨他一眼，并不将他放在眼里：“连个傻子都能教成大明星，孟先生想必很有本事吧，我家小儿便交给你了，如何？”
虽是问句，但他落在向星衡身上的目光、对向月寻和南庭有意无意的打听，没有一个不隐含着威胁。
孟含笙沉默了一会儿，道：“好。”
“孟……”向月寻转头看向他，眼神中满是忧虑。
孟含笙却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担心，接着他又对段和道：“孟某闲人一个，去哪里教书都是教，只是希望您不要打扰两个孩子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忙。”
段和扬起下巴对着他：“你是在跟我提条件吗？”
孟含笙：“不敢。”
段和轻哼一声，语气不明：“只要你做得好。”
“好了，”他从太师椅上慢悠悠起身，“我走了，孟先生明日记得来段府报到。”
临走前，他的眼神将在场的每个人一一扫过，这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实在叫人不寒而栗。
等他走后，向月寻急切地询问孟含笙为什么要答应段和。
“我不答应，你们怎么办？南庭怎么办？向家怎么办？”孟含笙声色俱厉，“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你放心，我不会有事。”他这样说着，不知道是安慰向月寻还是安慰自己。
接着他走到向星衡面前，只见如今已经二十一岁的向星衡正抬眼看着自己，眼神中似有悲伤，可是一眨眼，那点悲伤又仿佛消失不见。
“走了，星衡，回家了。”
那日之后，孟含笙开始日日前往段府为那个顽劣的段家少爷当家庭教师，早出晚归，一开始，向月寻并没有发现不对劲，孟含笙每日回到家时，脸上还带着笑意，向月寻还当真以为段和转了性子。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孟含笙似乎身体有恙，连走路都一瘸一拐，却还强撑着对他们笑。
问他，他却说没事。
直到有一天，孟含笙回家时脸色实在太差，灰色的长袍马褂边角处甚至沾上了暗色的血迹，眼见瞒不下去了他才坦白。
原来他在段家做的并不是什么家庭教师，而是供人动辄打骂的出气筒，向月寻撸起他的裤管，只见他两条腿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向月寻双目通红，只想立刻去段府把人都杀了，孟含笙拦住他：“别冲动，我没事的。”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视线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半晌，他又轻声道：“很快就会没事了……”
这个“很快”的确很快就到来了。
那天，泽城出了个大新闻，有人搜罗了一箩筐的证据，举报段和欺压百姓、行贿、走私乃至叛国，举报信不仅发给了泽城宛如摆设的监察部门，还原封不动地发到了上级部门手上。
没人知道举报人哪里收集来的证据，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越过段家在泽城布下的铜墙铁壁，将举报信送出去的，他们只知道，这天过后，泽城算是翻了天了。
段和阴沟里翻船，可他势力太盛，手段又多，本来即使元气大伤，也不至于彻底败落，然而那个举报人实在太会把握时机了，一封举报信直接送到急需政绩加持的新官手上，三把火一烧，段和与段家算是烧没了。
段和被抓的那天，泽城下起了大雪，孟含笙一病不起。
在段家受的这段折磨消耗了他太多元气，与此同时还要步步为营，设法收集证据扳倒段家，实在令他心力交瘁，全靠一口气撑着，如今段和一倒，他便迅速衰败下去，终日缠绵病榻。
就这样撑了半个月，向月寻找遍了大夫，也没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南庭办起了丧仪，向月寻一力操办，孟含笙过去收养的孤儿全部守在灵前，向星衡一月不曾登台，仿佛又回到十六岁的时候，坐在房间里敲着钢琴上黑白的琴键。
灯光暗下，所有人以为这就是结局时，却又变故陡生。
段和竟找了替身逃出监牢，想明白一切的他带着从前的拥趸摸到南庭来寻仇，最先瞄准的就是呆傻的向星衡。
好在那日姜非也来南庭寻他，见势不妙便带着他从后门跑了，本想去商行找向月寻，却得知向月寻刚刚已经回家了。
“哥哥……哥哥……”向星衡生涩地开口，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唱戏之外开口说话了。
“别急，星衡，我带你去找你哥哥！”姜非拉着他又跑回南庭，却见向月寻手中拿着枪，半跪在地上，血顺着指尖流到枪身，最终沿着枪口滴落在白雪之上，晕开一片殷红，触目惊心。
而段和，正浑身是血地躺在雪地里，看起来已经没了气。
姜非几乎吓呆了，捂住嘴以免自己惊叫出来，向星衡挣脱他的手，朝着向月寻扑过去。
他只会喊：“哥哥，哥哥。”
向月寻用没沾血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朝他笑了笑：“星衡，哥哥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很久都见不到星衡了，星衡跟着班主和姜非哥哥离开泽城好不好？”
向星衡看着他，眼睛里落下了一颗泪珠：“哥哥……”
“姜非，带他走吧。”向月寻看向远处的姜非，其实他已经看不太清楚了，“拜托了。”
“好。”
随着姜非的声音落下，灯光也暗了下来。
整个舞台寂静了一会儿，忽然，一盏追光灯打在了舞台中心，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中间架起的戏台亮着光。
姜非坐在戏台下，静静地仰望着台上的人。
向星衡只披了一件戏服，妆也不曾化，他站在戏台上，水袖轻甩，唱道：
“恨西风，一霎无端碎绿摧红。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
至此，灯光渐暗，《南庭》最终落幕。
台下爆发出惊人的掌声。
【woc，我竟然看哭了】
【怎么是be啊？为什么！】
【哥哥也死了吗？】
【孟先生没了，哥哥也没了，我们星衡怎么办啊？】
【还有姜非呢，姜非可是星衡的迷弟，一定会好好护着他的！】
【好牛逼的演技，向星衡都没几句台词吧，但是我好心疼他呜呜呜】
【话说，这个节目时间跨度这么长，场景转换这么频繁，是怎么做到一点都不突兀的啊？】
【你没发现舞台非常的黑科技吗？貌似用了全息之类的技术，布景有真的也有全息的，完全看不出来吧！节目组有专门揭秘过，简直大手笔啊！】
【过渡也很绝啊，虽然场景一直跳转，但是旁白和后面大屏的画面补充都恰到好处，真的很加分，谁设计的，加鸡腿！】
【最后一幕真的好美，我愿称之为这个节目的top级镜头】
……
表演一结束，#南庭#这个话题就登上热搜前排，讨论量一骑绝尘，所有人都在为这个悲剧而惋惜，为节目效果而惊叹。
台上的演员们当然不知道这些，他们正翘首等待台下导师们的点评。
秦尔遇也陪着他们站在舞台上，只是他不插话，只是倾听着其他导师的评价。
毫无疑问，评价是一边倒的赞扬，有个感性的女导师，甚至是红着眼眶做出的点评。
“我还有一个问题。”点评时间快要结束时，导师林归帆却忽然提出疑问，让台上的选手悬起了心。
林导见状笑了出来：“别紧张，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祁愿——”
祁愿被cue到，忙回应：“林导您说。”
“我想问的是，昆曲的部分真的是你本人唱的吗？”
祁愿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先是愣了一下，才放下了心，回答：“是我唱的。”
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补充：“跟着老师临时抱佛脚练了几天，唱得不好，大家见笑了。”
“哈哈，”林导爽朗地笑了，“这不是唱得挺好的吗？我都以为是对的口型了。”
“那还真不是，”一直没说话的秦尔遇这时却开口道，“我天天盯着他和昆曲老师学呢，学不好就要挨骂的，节目组到时候把他学昆曲的录像放出去，大家都来数数他挨了多少骂。”
他这样补充道，云淡风轻地为祁愿避免了一场可能的舆论危机。
林导说对口型多半只是话赶话，没有恶意，但网上鱼龙混杂，随口说的话也有可能被恶意解读。
祁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看向秦尔遇时恰好和他对上了视线。
只见他就像分组那天一样，几乎微不可见地朝自己挑了挑眉。
作者有话要说：
*节选自《牡丹亭》汤显祖借用弹幕补了一下bug，这个本子场景太散了感觉没法在舞台上演，所以借用了一下黑科技哈哈，不必深究，一切都有黑科技加持！收藏来，收藏来，收藏四面八方来！卑微作者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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