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跟领导“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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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妇人一来就笑嘻嘻给她戴高帽：“孙副主任啊，多亏了你慈悲心肠，开办妇女接收点替大家养孩子。现在这个时节青黄不接的，哪家哪户都揭不开锅，剩的那小半口粮食还得紧着家里的壮劳力！”
她说：“你这儿要不收，我家艳儿怕是连这个春天都过不了！”
妇人说着，就把她家艳儿给搡到了孙希希面前：“喊人呐，以后这就是你孙妈妈。”
其他妇人也跟着附和：“是啊，孙主任就是咱甘谷驿闻声救苦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或将怀里女婴往孙希希手里塞，后者不接，就往桌上搁，或吩咐女童们去拉孙希希衣角。
孙希希陡然辈份就升了个级，变妈妈辈了！
那个艳儿已经有七岁了，是知事的年纪了，知道自己亲妈不要自己了，“呜呜”地在那儿哭得极为伤心。
把其他女童也带得哭声一片。
可她们的母亲却像没听到一样，把孩子送来就要溜！
——这是吸取了刘老三的教训，知道要过明路了。
哪晓得她们还没来得及溜得出傅家的院门，就被悄没声息走过去的傅佑平把门一闩，把人全部强留了下来。
艳儿妈惊讶地问：“傅团长，你这是啥意思？”
傅佑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门神般伫立门前：“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艳儿妈恼了：“人家孙主任才是妇女接收点的头头，她都没说二话，你在这儿表个什么态？”
心里算盘却打得飞快，琢磨着难怪刚刚孙希希看到她们来，不但不撵人，反而还笑眯眯喊她们进来说话。
原来是要跟傅团长来个瓮中捉……捉啥来着？捉乌龟？
这时，孙希希开腔装好人了。
她说：“大家不要着急，人我肯定是全收的。我们妇联办成立初衷，就是为给广大妇女同志解决实际困难的。现在你们养不活家里的女娃了，我肯定不能看着她们饿死袖手不管的是吧？”
她们忙道：“对对对。”
“孙主任仁义！”
傅佑平面色惊诧，但很快想通了关窍，但笑不语。
孙希希话风一变，又道：“可我愿意收，我手头没钱我也养不活这些孩子啊。你们想想看，铁娘子生产队才开始开荒，队里连仓库都还没建，更别说有半粒存粮、半毛票子了！”
她很热情地跟妇人们建议：“反正你们闹一回也是闹，闹两回也是闹，不如就辛苦你们陪我往公社走一趟，找田社长再要一笔女童抚养经费！”
妇女们一听，面面相觑，她们只是想把家里多出来的那张嘴扔别人家米缸里去，可不是想陪孙希希游-行-示-威呀。
公社里可是有一整支全副武-装的民兵连的！
孙希希见没把人说动，她还要煽风点火。
她殷勤劝道：“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不还有我这个当干部的，陪着你们一道去吗？”
几个妇女还在迟疑，有个甚至还说：“就是因为你是当官儿的，咱才没法儿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把咱全诓过去，让民兵连的把咱痛揍一顿咧……”
瞧，哪怕田升平在会上明确了铁娘子生产队就是“妇女接收点”，她们心里也清楚得很，她们这就是钻了规则的漏洞。
心虚着呢！
孙希希心中腹诽，嘴上却道：“你们想多了，现在都是文明执法了。退一万步，我要真是为了把你们哄去挨揍，那你们也就挨几记老拳嘛。万一我是真心的呢？万一要到经费了呢？你们就不用遭受抛弃亲闺女的良心折磨了。”
她说：“往后，你们还能尽情生！生到生出儿子为止，生的女儿就往咱队部里送。多好的事啊。”
这可把几个妇人给说心动了。
艳儿妈把其他四个人拉到旁边悄眯商量：“她说得对。而且闺女是从咱自己肚皮里生出来的，只要她孙希希把人给收了，到时候咱私底下找闺女哭穷，指不定还能从闺女嘴巴里抠出不少口粮来！那咱日子不就好过多了？”
猪队友一出主意，其他妇人就立刻打定了主意：“好，孙主任，咱全听你的。”
孙希希闹事不嫌事大，竟还跟她们说：“就咱们几个人，人太少了，闹不起来。这样好了，你们回去各自动员，再多喊些人来。人多力量才大。”
这五个妇人本来就是打前锋的，她们后头还有不少当爹当娘的在等她们的好消息。
再加上就她们几个人就要去找公社领导，作为平民妇人心里多少还是有畏惧感的，听到孙希希的建议，果然满口答应。
回去搞动员去了。
周芜君是一早就听了孙希希的劝，把黑虎和孩子们拘在屋子里的。
这会儿人走了，她才出来，感叹道：“你这招转移矛盾使得还真溜，这下倒看田升平能怎么应对。”
孙希希撇撇嘴：“做好事嘛，谁还不会做？他做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了。”
当天晚上，她还难得地对着月亮祷告：“让妇女们来得更猛烈些吧！”
可惜月神偷懒，转天一个妇人也没上门。
转天再转天，还是没人来。
到了第五天，孙希希早上开门就看到外面站了黑压压一堆妇女。
大家跟她打招呼：“孙主任，咱们都来追随你了！”
“是啊孙主任，咱都听你差遣，你指哪儿咱打哪儿！”
她数了数，嚯，有三十多个妇人咧！
每个都至少拖了一个女童或抱了一个女婴，有的甚至带了两三个女孩。
整整一百多口人呐。
这乐子可就大了，孙希希满意不已。
她带着这队人浩浩荡荡地开往公社，一路上引来不少人的瞩目，有那么几个拔腿就往公社那边跑。
看样子应该是告密去了。
她巴不得他们去告密，闹得越大越欢乐！
又走了一段，果然有几个公社干事过来堵人了。
其中一个还是老熟人，组宣办的小李。
旁的干事知道他跟孙希希熟，都在把他往前推。
小李面色尴尬地过来说：“孙主任，你带这么多妇女是要干嘛去啊？”
手却避着身后那些干事，悄悄跟她做了个讨饶的动作，还努力用唇语说明“我，是，被，逼，的”。
孙希希大大方方地道：“看到我身后这些女童和女婴了吗？她们或身在襁褓，或呀呀学语，但人生当中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自愿加入妇女接收点，愿为接收点工作一生’。”
她说：“我实在太感动了，就想去问问田社长，我们接收点能接收她们不？”
小李：……
众干事：……
这瞎话说得小李都不晓得该怎么接了。
旁边干事还在用手肘戳他，他烦了，对那人说：“你行你上啊！”
说完就赶紧连退三步，躲到了干事群的最末尾。
戳人那干事只好硬着头皮上：“你搞的妇女接收点，接不接收她们，那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同时强行拍板，喊那些妇人：“都散了都散了，今天的工分不想要了？还不快回去干活儿？”
孙希希惊讶地道：“眼下时节青黄不接的，本来好多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威胁要扣人家工分啊？这万一饿死了人，到时候你负责？”
又号召妇女们：“大家看到了没？这位可真是人民的好干事！”
顺带还给妇女们使了个眼色。
立时就有会意的妇女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
有人坐到地上，拍着大腿给身边好端端站着的女童哭丧：“妮儿哦我的妮儿，你得罪谁了，这黑心肝的居然想饿死你！”
有拿着柄柴刀冲过去，把那干事唬得差点跌了个狗啃屎的！
那架势把孙希希都吓了一大跳，心说好家伙，幸好她没跟这些人犯冲突。
下一秒，那妇女就把自带的柴刀刀柄塞到干事手里：“我家二春就是我的命，你要饿死她，那就是要我的命！你不如一刀杀了我算了！”攥住他握刀的手，就把刀往自己身上划……
把那干事吓得吱哇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乱说话！我神经病！我说扣你们工分，是在吓唬你们！我不敢扣的！”
还有妇女在后头叉腰骂：“现在知道怕惹上人命官司了？你们干部的命才是命，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我告诉你，你真要把人往死里逼，咱就把被你逼死的人尸身往你家里搬，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力，直叫人叹为观止。
那干事一米八的个头，站在那儿愣是给她们吓得连喊“姑奶奶饶命”。
他都这样了，旁的干事们更不敢吱声了。
规规矩矩给她们放行。
孙希希又跟妇女们私下商量：“他们来文的，咱们不吃，那接下来肯定就是来武的了。你们信不信，等会儿肯定有民兵连的来堵我们。”
她提议：“干脆我们兵分两路，绕小道往公社赶，在公社前头的坝场上会合。”
——为了搞抗议，她连兵法都用上了。
她们一队走山道，一队绕水坝。
让匆匆赶来堵截的民兵连队员扑了个空。
等民兵连又往回赶时，她们已经成功会师，并把田升平堵了个正着！
彼时，田升平正端着茶盅喝茶，一抬头，门口、窗后黑压压挤着一堆脑袋。
一双双眼睛还热切地盯着他直勾勾地瞅，仿佛他是块美味的肥肉。
孙希希就从这堆人里排众而入，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领导，我们来跟您请安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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