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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该起床的时间，610还是死一样的安静，没人敢发出声音惊动商北思。
赖珊珊甚至希望商北思就这么睡过头错过实验课，然后老师大发雷霆，这样商北思就只能等明年和下一级学生一起补课，而她也能少受点商北思的惊吓。
可惜过了下午1点，宿舍楼楼道里的声音是捂着耳朵也躲不掉的大，各种高谈阔论兴高采烈，商北思不想醒也被吵醒了。
这些同学怎么会这么有活力，上了一上午课还这么有劲。商北思拉开睡袋，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她们是真爱药学吧……
看着早就走干净的宿舍，商北思跳下床，摆在房间正中心的长桌明显空了一块，想必是舍友们怕她回头再算账，终于学乖知道提前收拾了。
门两边的柜子也有一个半敞开着，商北思走近一看，里面如蝗军过境。
这也太过分了，能上锁的柜子也要打开来糟蹋，商北思无语地后退三步。
她对被别人动过的东西是半点也不想碰，尤其是牙刷，谁知道被人拿去刷过什么脏地方，还是用她从家里带来的吧。
王念在药学院办公楼耽误了一中午的时间，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接近午休结束了。
她昨天下午突然阻止商北思回宿舍，就是想提前过来给她收拾一下，现在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只是脑子一抽，回了大院，再到今天就没机会了。
王念抬手敲了敲610的门。
商北思一猜就知道是谁：“门没锁，进来坐。”
王念开门进来：“不坐了，快走吧，今天的实验课估计不简单。”
药学院的排课有一个四十年如一日的老特色，上午满满理论课下午满满实验课，等到了大三，实验耗时长，从早上七点一直做到晚上十点，也是常有的事。
幸亏这个年代还没有那么多选修课，不然商北思怕是又要重复一遍大一大二，为了凑满学分，白天专业课晚上选修，周末忙学生工作社团活动，再从牙缝里挤出时间做ppt、写实验报告的修仙日子了。
想到这，商北思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熬下来的。
很多人嫌拿两身衣服麻烦，在宿舍里就提前穿好了实验服，站高一点看，树荫之间像是有条从宿舍楼流向实验楼的白点河流。
不过商北思不属于白点点之一，她刚上大一时，也喜欢穿着白大褂招摇过市。
直到有一次，在学校里被来隔壁附属医院看病的一位叔叔拉住，一口一个“害人大夫”，要让她索命赔偿。
这一遭吓得她再也不敢在实验楼外面穿白大褂了，她这是实验服，还是在实验室里穿吧，至少瓶瓶罐罐不会跳起来让她索命。
到了有机实验室所在的楼层，商北思和女同学们挥手再见，互相约定好今晚的年级大会谁去的早要记得占位，而且要占个不起眼、靠后门近、方便低头写实验报告和跑路的位置。
原先和1班或者2班混着上大课没感觉，现在屋子里全是之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班同学，商北思的变化可就相当扎眼了。
是以商北思刚到实验室门口，班里同学的目光就聚了过来。
今天中午610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周围宿舍不可能听不见，好奇的同学碰上爱博眼球的赖珊珊，实验室中间两块实验台之间，早就开起了商北思专属□□大会。
赖珊珊坐在中间，绘声绘色地给商北思编织罪名，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她才注意到商北思来了。
如果是之前，赖珊珊会似有若无地瞟商北思几眼，然后压低声音，和身边的同学说几句玩笑话，这玩笑话不一定和商北思有关，只是要大家都笑出来，而商北思知道自己被排除在外。
但今天中午商北思的整顿措施实在有效，赖珊珊也不敢像从前一样施展手段了。
商北思站在门口，微笑和大家示意，很满意大家现在对她的客气态度。
正准备进门，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在这堵着门不让我进？”
这声音听起来年纪少说40，不用看就知道头顶已经秃了一半。商北思也没多余和老师再来一个回头对视，利落地让出通道，闪到外面。
来的的确是一位中年男老师，半秃的锃亮头顶，身高勉强到商北思的肩膀，啤酒瓶底厚的粗框眼镜，蓝布中山装胸口挂钢笔，一脸傲气。
蔡杰进门，没有胡子的他吹嘴皮子瞪眼，他看见这群本科生就气不顺，姓胡的去首都开了个会就不得了了，非要像人家首都大学一样，什么教授亲自带本科生的基础课程，为他们打好基础。
也不看看自己学院实验室的条件和人家首都大学差多少，不把首要的事解决了，光知道折腾他们。
而且这帮学生一点也没有前几届好学，尊师重道也忘到脑子后面了，该上课了还在门口堵着老师，不像样！
商北思给老师让开位置后，在实验室外穿好实验服才进来，让刚想冲着她发作的蔡杰不得不把话咽了回去。
话没冲商北思去，但也是说给她听的：“别让我看见谁进了实验室不穿实验服，见一次，哪一次的实验就不用做了。”
“老师我们不会让您生气的。”赖珊珊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
可惜蔡杰对本科生的看不起是全方位无死角的，阿谀奉承也无效。
蔡杰没像隔壁教室实验室老师那样拿着厚厚一本备课，而是带着研究生的论文过来，打算抽这个空给学生批改，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他走到黑板前面，两手一背，架子十足：“学委是谁？去看隔壁班老师黑板上写的是什么，一个字不落地抄过来。”
学委闻声起立立正，“好的老师。”然后一路小跑地执行指令去了。
蔡杰清了清老烟嗓，拍了拍黑板：“趁这个时间我强调一下有机实验室的安全啊，第一次上课讲一下，以后就不重复了。”
同学们一听老师要开始讲话了，都赶紧回到座位上，拿出笔记本。蔡杰讲一句，他们就记一句，连窗户怎么关都要一个字不落地记下来。
搞得坐在最前面只知道抻着脖子听的商北思看起来莫名有些呆愣，几次三番其他人都低着头，只有她和老师对视上。
“咱们课程最后的总分是一次一次实验加起来的，你们的操作、记录、实验报告都是我的考量项目。”蔡杰想到哪讲哪，最后讲到实验报告的时候恰好学委回来了。
“对了，每周一上午10点之前，我要看到实验报告整整齐齐地放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如果我不在就先给研究生拿着，学委记好了啊。”
“记好了老师。”学委马不停蹄，在黑板上抄起了今天做实验用的器材、步骤，像个刚进宫兢兢业业的小太监。
“隔壁老师没写实验目的和注意事项吗？”蔡杰站在旁边，学委写一个讲一个，只把“小太监”紧张得粉笔都崩断一根。
“我们课本上有。”底下有同学替学委回答。
“啊对，这个教材就是我们药物化学系的老师编的。”蔡杰给自己挽尊。
第一次实验内容是熔点的测定，虽然也是商北思做过的内容，但她后来用全自动熔点仪更多，所以对这个实验比较陌生了。
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比其他同学多了将近3年的实验室经历，所以从搭实验装置起就表现出超过其他同学的干练。
饶是一直不爽想给商北思找点茬的蔡杰也挑不出错来。烧瓶夹和铁架台上的铁棍垂直，旋动螺丝方向也没错，高度也合适。
蔡杰不信邪地上手推了推商北思的装置，没推动。
“老师，我刚才把铁架台下面的螺丝紧过了。”商北思装样回来，看见蔡杰在给自己的装置搞破坏，解释道。
蔡杰没有被抓包的尴尬，抱着胳膊离开，“都看1号台这个女同学搭的装置啊，和她搭的一模一样就行了。”
一下午的实验里，蔡杰从商北思身后好几次，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能转头对其他状况百出的学生进行无差别的冷嘲热讽。
王念和商北思在测量中，交换了好几次眼神，各自确认了对方的想法。
商北思动作快，第一个完成实验，在别人才刚开始测第三种样品熔点的时候，她就拆掉装置放好器材，拿着实验记录给老师签字去了。
蔡杰翘着二郎腿坐在黑板前的小板凳上，仔细地看了看商北思的实验记录，压低身子用气声对她说：“你这个萘的熔点和理论数据怎么差这么多？”
蔡杰的粗框眼镜滑到鼻翼，绕在眼镜上面看人。对着他暴露在外的浑浊眼球，商北思只想在心里翻白眼，这点小伎俩，到她那个时候已经口口相传几十代了。
商北思蹲下，学着蔡杰用气声讲话，眼神里全是坚定正直：“因为我觉得做实验，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实验数据，无论是多离谱的数据，只要是做出来，都要如实记录。”
蔡杰一看这个骗不过了也不浪费时间，在实验记录的最后签上名字和日期，合上本子撇给商北思，“闭上嘴下课。”可别坏了他过会儿的大戏。
虽然昨天已经有两个班上过了有机实验课，但大家都本着拉着道友一起死的原则，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
群众里面有坏人呐。
是以除了做着做着感觉出不对劲，记忆复苏白眼翻天的商北思，还有严谨认真的王念以外，多数同学都经不起对高分的渴望，悄悄改了数据。
有的本来不想改，但偷看了旁边同学的数据之后，发现其他人都和理论数据很接近，也不敢不改了，谁都怕自己是唯一出错的那个。
虽说法不责众，但对上蔡杰，大家也只能骂不还口。除了个别格外自信的同学，全班被蔡杰指着鼻子挨个骂了一遍。
“弄虚作假！这就是我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实验室里可以出错，可以很慢，但是不能胡编乱造，这叫什么？这叫道德败坏！”
与此同时，隔壁实验室的老师也开始训起了学生，两人的声音在楼道里交互，楼上动物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听见都吓得抖三抖。
这样看来胡院长的决策一点也没错，要是换上年轻老师带学生，可能还真没有这种效果。
商北思在楼下等王念，这时候食堂还没开门，两人熟练地左拐出校门，去了她们的第二食堂抄手馆子。
等两人赶到开年级大会的教室时，发现和她们约好的女同学们已经找好位置了，只是一个个都蔫蔫的。
而抱着油纸袋刚走进教室的辅导员早就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走上讲台，低头憋笑，看这群刚进大学没多久的孩子一脸哭又哭不出来，笑又不想笑，总之就是不痛快的表情，她是真的忍不住。
不过棒子后面有甜枣，学生科一位善良的女老师掏钱，其他老师出力，给大一的学生们做了几串腊肠。
油纸袋一解开，腊肠咸香辛辣的味道就挡不住了，几十个鼻孔齐齐用力，窗外经过的同学刚吃完饭又觉得饿了。
沁着油红的腊肠被提前片成了片，厚度和红粉塑料梳的齿差不多，每人一片尝个味，管饱是做不到的。
菜刀把腊肠片成片，一片和塑料梳的梳子齿差不多厚。
真就还是一群孩子，哄哄就好了，鼓鼓劲，教室里的氛围又热闹起来了。
不过经历了实验课这一遭，原本想凑热闹报拔尖小组的同学都打消了念头。
“虽然同学们已经感受到了咱们学院老师的认真严厉，但其实咱们学院温柔的老师也是很多的。”辅导员看自己印好的报名表还剩那么多，心想药化的老师们这下是玩脱了。
最后在辅导员连哄带送的加持下，大一也只有不到20个同学报了名。
商北思要回家，不和女同学们一起回宿舍，自己走了一段路之后，被叫住。
“商北思。”
商北思正和王念并肩往校门口走，王念觉得在事情解决之前，让商北思和她舍友共处一室实在危险，所以打算这段时间先陪商北思每天往返大院。
“找我什么事吗？”商北思回头，她对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不是，我看见你刚才也上台交了拔尖小组的报名表，想问问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学习小组？”
“不要。”商北思拒绝得很快。
“为什么？我们这除了我还有两个无机考试最高分，而且所有人的高考成绩都是省前五十，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找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请教。”董旺怕商北思不了解他们这个学习组有多好才拒绝，很多人想加入，他们还不同意呢。
“就是不要啊。”商北思有点懒得敷衍他了，说完扭头就走。
“他为什么不邀请你加入他们那个劳什子学习小组呀？”商北思问王念。
王念：“他们上学期就邀请过，不过‘我’参加过一次，就再也没去了。”
商北思了解王念：“他们搞什么幺蛾子了？”
王念：“有个大二的男的太自信了，我越不捧着他，他越往我面前凑。”
商北思：“这么恶心吗？”
王念点点头：“不出意外，他也能进项目，到时候更恶心的事怕是还有呢。”
商北思：“不过他们的学习小组门槛还挺高的，池畔大学里全省前五十的也不多吧。”
王念：“是不多，不过‘你’是全省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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