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选择现在脱离幻境,便无法看见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不知何时,奇形怪状的高阶邪物将她团团围绕,它们虎视眈眈,对高阶修士的新鲜血肉垂涎不已。
游鲤屏住呼吸,心中默默倒数。
十秒,假若十秒之后还未有变化发生,她便主动脱离幻境。
身上的致命伤若是带到了现实,她恐怕就成为第一个在无尘剑宗入门试炼就陨落的准弟子了。
一只丑陋的犬型邪物率先凑上前来,像是为了确认她是否还有反抗能力,它低下头在游鲤身边嗅闻着,腥臭的气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几乎要将她熏吐。
五、四、三、二……
在游鲤的忍耐到达极限之前,乌云蔽日,天色陡然变得昏暗,不详的鸦鸣声阵阵响起,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似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邪物群骚动起来,有反应过来的当即跃起要远远逃向天际,却已为时已晚。
骤然昏暗下来的无日天际,只有黑压压的红眼鸦群在聚集徘徊,它们暗哑地嘶叫着,昭示着重要的发现。
“噗。”
轻微的皮肉切割声响起,鲜血飞溅,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将犬型邪物切成了无数截。
萤光缓缓升起,蜘蛛丝般透明的细线柔软却致命,试图反抗的、逃命的邪物无一例外地被割开了致命的咽喉。
邪物的哀嚎声在游鲤的耳中逐渐变得模糊,她的视野中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斑斓光晕,就连思维也迟滞起来。
她感受到自己的生机正在急速流失。
被水流淹没般的窒息感一阵阵袭来,游鲤的大脑好像被所某种浓稠的液体占据,想要做出任何的思考与动作都只觉力不从心。
不好,如果再不退出幻境……
混沌之间,仿佛有人轻轻抱起了她,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沾着鲜血的、冰冷粘腻的脸颊,呼吸声骤然紊乱了几分:“找到了。”
“……游鲤。”
她听见他暗哑地叫她的名字,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股暖意从他的指尖传递而来,逐渐遍及了游鲤的四肢百骸,她无光的瞳孔竟奇迹般重新聚焦,身体也似乎有了力气能做一些小幅度的动作。
游鲤费力地抬起头,想要看清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是谁。
一双蕴含着无尽复杂情感的、红宝石般绮丽的眼眸骤然撞入了她的视线。
时间仿佛一刹那被定格,在认出这双独特红眸的瞬间,游鲤的思绪猛然变得清明。
她看见了那双红眸中翻涌起圈圈漩涡,周围的空间随着漩涡剧烈扭曲坍塌,波动停止后,游鲤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游鲤瘫在冰凉的玉阶上大口大口往胸腔中吸着气,仿佛溺水的人突然间被拽出了水面,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虽已消失不见,却还能感觉到隐隐的幻痛。
游鲤缓缓闭上双眼,回忆着幻境中看见的、感受到的一切。
浑身的百余处破口,大部分是邪物造成,唯有胸腔处那致命一击充斥着纯粹的灵气,像是修士所为。
游鲤想起来幻境一开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觉那时自己心中的愤怒与仇恨是指向那人无疑,若是幻境的时间再向前一些,说不定就能看见那人的脸了。
她的死既是修士所为,那么会是某个曾有仇怨的邪修吗?
可最有嫌疑的那位,最后的时候还在尝试着救她的命呢。
对于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是宿敌这件事,游鲤心情复杂,一方面带着隐约的动摇,一方面又有微妙的别扭。
发软的四肢总算恢复了部分力量,她勉强支撑起身体,还没来得及看清试炼进行到了什么状况,忽然听见了异常的风声从天而降。
一个黑影从高处的玉阶坠落,眼看就要落入万丈深渊,而在看清那个黑影形状的瞬间,游鲤瞳孔一震。
试炼者就算陷入了幻境中无法脱离,也只会使所处的位置后退十阶至五十阶而已,这人怎么会——!
来不及多想,她在脚下灌注灵力纵身一跃。
“啊啊啊!!”
“那两人怎会!?”
不顾其他试炼者的失声惊叫,她死死咬住后槽牙,竭力伸出手去够身下人飘起的衣角。
坠落的试炼者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他宽大的衣袖中灌满劲风,被吹鼓得猎猎作响,他的表情却平静至极,几乎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即将粉身碎骨死无全尸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缕缕青丝肆意在他的耳边飞扬,遮住了他的部分眉眼,他仰面看着游鲤爆出青筋的白皙手背,忽然咧开唇角,扬起一个病态的弧度。
“你——!”
游鲤的声音被狂风尽数吞没,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被他向下拉入了怀中,他的臂膀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肢,急速坠落之中,他的发丝轻轻擦过了游鲤的面颊。
两人在空中维持着紧密相拥的姿态,好似一对殉情的爱侣,他仿佛是自愿充当了她的人肉缓冲垫,但他看向她的纯黑眼眸中,却流露出纯粹的兴味与恶意。
巨大的风力作用下,无法把控坠落的方位,眼见着两人就要撞上陡峭的崖壁。
“嘭!”
那突出的怪石被灵力炸得粉碎,游鲤的下唇被自己咬出了鲜血,她几乎耗尽了灵力。
风力逐渐变小,游鲤调动着最后的一丝灵力,在再次撞向峭壁上突出的松树之前,她终于成功调整了两人的下落方向,转而往一阶玉阶之上狠狠撞去。
在身体接触到玉阶表面之前,烟雾般的阴影在游鲤身下浮现,阴影轻轻地托了她一下,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让她不至于因坠落而受伤。
还没来得及对哥哥道句谢,深重的黑雾便攸然包裹住了游鲤。
周身景象扭曲幻化,游鲤瞬间意识到自己即将进入幻境,她迅速低头。
玉阶之上赫然飘浮着黑色的“痴”字。
“哗哗”
潺潺流水落入玉池,声音清脆动听,游鲤望向玉池中心的高台,马上意识到这里并非是自己的幻境。
因为在那高台之上,幻境主角的面容模糊不清,而她飘浮在半空中注视着这一切,像一个彻底的局外人。
因为与他人同处一阶,所以误入了别人的幻境吗?
幻境内安静至极,只有流水声在不断回响,高台上的女子无声无息地躺着,像是睡熟了一般,而她身边的青年握住她的手腕,低头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他微微倚靠在女子的胸腔前,仿佛在专注地听着她的心跳,丝毫不顾自己洁白的衣衫几乎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游鲤一怔神,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痛骤然从心口传来,好像有人生生剜出了她的心脏,并用尖锐的东西在她空空的心口不断戳刺,她冷汗直流,眼角不断流下因疼痛溢出的生理性泪水,整个人几乎要在空中翻滚起来。
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就算身处幻境中多多少少会受到幻境主人的影响,但她最多也只会承受他百分之一的痛苦才对!
她心惊胆战地看着高台之上的幻境主人,他承受着她身上百倍的痛苦,却没有发出哪怕一声闷哼,高台上血液淅淅沥沥沿着纹路流下,逐渐染红了整个玉池的流水。
殷红的色彩填满了充满邪异气息的纹路,逐渐聚集成层层叠叠的繁复阵法,圆环与符号方向相反地高速旋转起来,带着些许癫狂的意味。
以活人血液作引,是邪阵无疑,更别说这阵法的气息如此诡异。
一些特殊的邪阵哪怕仅仅是出现在修士的脑海中也能发挥作用,游鲤闭上眼睛,尽量不去观察和记忆那阵法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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