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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过去的很快。
时间的流逝往往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在你回过头来已经奔出一大里地，然而这么长的时间里，夏泠依旧没见到靳疏竹。
他好像很忙，家里的灯总是熄的，甚至大年三十，也没有人在家的迹象。
夏泠端着饺子，电视里本山大叔的小品逗的方女士前仰后合，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妈，爸爸今年过年也不回么？”
方梅愣了一下，然后没事人似的道：“你爸在那边脱不开身，你也知道，他那公司越临近年关越忙，等开了春，咱三再好好吃个饭。”
“哦。”姑娘有些闷闷不乐，吃过饭，乖巧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夏父自下海经商后，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夏泠上一次见到他，还是自己初中毕业典礼的时候。日子好像是越过越好了，一家人却常年两地分居。方梅有时候会过去看他，但怕影响夏泠学习，没带小姑娘去过。
方梅看着关上的房门，叹了口气，想起什么，忍不住道：“泠泠，你爸给你买了新年礼物，在桌上，记得拆！”
夏泠坐在桌前，果然桌子上摆了个精美的礼物盒，拆开来看，是条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项链。她没急着戴上项链，而是去看下面卡片上的留言：
“我们泠泠又长大一岁，是大姑娘啦，新年快乐！——爱你的爸爸”
姑娘便宝贝似的将礼物抱在怀里，笑了起来。
“泠泠，下来看烟花啊！”
楼下突然传来楚知远的声音，夏泠将窗户打开，果不其然，楚知远和顾旬两个人站在楼下，举着一大捧烟花冲她招手。小姑娘的内心雀跃起来，打开房门，拖鞋也来不及换道：“妈，知远哥和阿旬在楼下等我，我先下去啦！”
“你这孩子，跑慢点，别在外面玩太久！”方梅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带着笑意。
夏泠一口气跑到楼下，楚知远就将一大捧烟花递给她道：“哝，你最喜欢的仙女棒。”
姑娘欢欢喜喜接了，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个人。
她转头去看背后的灯火，唯独自家隔壁那盏是熄的。
依然没有人。
明明该是万家团圆，欢声笑语的日子。靳疏竹现在，在干什么？
“小没良心，我和阿旬过来给你送烟花，你却惦记着一个认识不过半年的小子。”楚知远看见姑娘的目光向楼上望去，说话也没个把门，打趣道。
夏泠也没遮掩，直接道：“我只是有点好奇，靳疏竹不回来过年吗？还是说，他回老家了？”
“你问靳疏竹？”
“他呀，估计是去医院陪沈阿姨了吧。”楚知远对靳疏竹的了解不多，但是他今天在大院门口遇到了靳疏竹，对方依旧是那样，拎个保温桶，行色匆匆。楚知远跟他打招呼，靳疏竹也就礼貌地点点头。
“陪沈阿姨？”
夏泠突然想起靳疏竹之前说的三万块。
“对啊。”楚知远道：“沈阿姨的病……”他似乎在措辞：“我妈妈说，是心病。一年半载治不好的。”
“那靳叔叔呢？”
“靳叔叔工作很忙，基本不怎么回来。而且……”他减小了音量：“据说沈阿姨的病，跟靳叔叔还有很大关系。”
“其实靳疏竹也蛮惨的……”楚知远还要再说，被顾旬打断：“阿远，你不是要给泠泠看你弄来的新玩意儿吗？”
“对对对，差点忘了。”楚知远从有关靳疏竹的话题里脱离开，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发巨型烟花，道：“怎么样，帅不。我哥说这叫加特林，新型烟花！我和阿旬特地等你一起看，够义气吧！”
灿烂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幻化成各式各样的图景，夏泠却难得没有心思欣赏。所以说，之前靳疏竹并不是为了躲她，而是他确实很忙，抽不开身？
沈阿姨……
夏泠突然发现，她对靳疏竹，几乎是一无所知。
烟花“噌”地升上天空，美丽又绚烂，那些美好的新年愿景，似乎也能就此上达神听，祝凡人实现。
靳疏竹看着窗外的焰火，有些出神。他将心思收了回来，走回空荡荡的病房里。
今天是除夕，值班的医护不多，不知道是不是被静谧的气氛感染，沈静秋也难得安静下来。她平静下来的时候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年轻的护士进来给她换水，不由得夸赞道：“沈阿姨，你这儿子真孝顺哩！每天都过来。”
沈静秋也就笑了。她清醒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浑浑噩噩的，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靳疏竹，不由得有些愧疚道：“小竹，你不用守着我的，大过年的，医院也没个人气。我记得大院里孩子挺多，你怎么不回去多和他们玩玩？”
“妈，我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靳疏竹舀了一只饺子，递到沈静秋唇边：“这是我新学的饺子，您尝尝。”
沈静秋笑着吃了一大口，眼角含泪，不由得拍拍少年的肩道：“好吃…真好吃…儿子，都怪妈拖累你了。”
“妈…“靳疏竹又喂了一个饺子给女人，踌躇了半天，最终道：“我之后有一个比赛，会比较忙，如果我之后晚上来的晚了，您别着急。”
“好，好。学业重要。”沈静秋对儿子的学业还是上心的，神志再不清楚，也不会因为这个大喊大叫，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耽误了靳疏竹，平时他来的时候状态也会好些。
二人正说着，手机响起了突兀的电话铃声。
少年没看是谁，径直摁了电话。那头的人却不放弃，又打了进来。
“接吧。”沈静秋的情绪还算稳定，语气甚至带了些劝慰道：“小竹，你知道的，你爸爸他…从来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靳疏竹没说话。
“我不怪他，希望你也别怪他。他是你的父亲，是我当初第一眼就看上的人。我只怪自己没有勇气，不能一直面对分离。”
“接吧。”女子又重复了一遍，说完便躺了下去，整个人窝在病床里，一言不发。
她的儿子，从前也是很开朗很爱笑的，却缺失父爱，又被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牵绊住，不能活的肆意点。
是他们做父母的对不住他。
“好，那妈你等我几分钟。”靳疏竹走到外面，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儿子，你跟你妈…还好吗？”电话里传来靳立峰的声音，这是上次回来过后他打的第一个电话，依旧带着愧疚：“我今年……”
“我知道了。”靳疏竹习惯了对方这副样子，也大概知道靳立峰接下去要说什么。很久以前他还会失落，现在则是完全不会抱有期待。因为他知道，期待的越多，失望也就越大。
他突然有点想笑，父亲已经不记得半年前的承诺了。但他没有提，而是道：“我们很好，你也不用解释什么。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老靳，打电话呢？”那边突然传来陌生的男声。
“是哩。”靳立峰将话筒捂住，语带笑容地对战友道：“我儿子的电话。”
“真羡慕你，快熬出头啦！儿子还这么孝顺，不像我家那个，还气我呢，一年都不肯来一个电话的！”战友的语气带着向往，道：“这伙人抓到，你也就可以安心退休喽！”
靳疏竹不知道这沉默的三十秒靳立峰和对方说什么，也没有挂断电话，直到靳立峰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才道：“我会照顾好她的。”
少年沉默了半晌，最终道：“你也照顾好自己。”
“好、好…”靳立峰粗糙的手抹着眼睛，话语传过来有些咕哝不清，但是靳疏竹还是知道他说什么。
他说：“儿子，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年年都是如此。
如果新年快乐能够成真，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的人。靳疏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通话结束，他再回去看，沈静秋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
他没有打扰女子，而是蹑手蹑脚地出了病房，让护士有什么情况随时给他电话。年关事务繁多，陆南征那个项目他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现在空出手来，他得好好想想。出国是不可能的，但是积累经验并不是坏事，他本身就对通信感兴趣，以后也想走相关路线，陆南征的提议未尝不可。
靳疏竹到大院门口时，春晚临近尾声。他倒没有什么新年不新年的概念，比起守岁，他更希望沈静秋能一夜好眠。
团圆的日子没有团圆，这个节日便没有了意义。
不过今日是除夕，清城家家户户都有守岁的习惯，院里的灯光还亮着，甚至连路灯也换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
靳疏竹将车停在楼下，上了锁，突然听到一声很小声的：“疏竹哥。”
少年以为是错觉。
在这个新年的夜。
姑娘穿着红色的大衣，站在明晃晃的灯笼下，脸不知道是映红的还是冻红的，见少年没有反应，她又大着胆子唤了声。
“靳疏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