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主君姻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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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举率小队埋伏在北阳城外草丛许久，更深霜重雪厚，他见士卒中有些人的盔甲已经浸湿，心里难免有些焦灼。
却听喊杀声逐渐传来，愈演愈烈。
前去探查的校尉很快回来，贴近他轻声道：“薛将军，后门把守之人少了好些。我们现在杀进去吗？”
薛举闻言神情轻松了很多，摇摇头：“不必。正如定国公所料，燕人误以为我们全军出动，大部都在城前作战，守军自然薄弱。我们要做的不是杀进北阳城，而是混进北原城。”
“北原城？”校尉虽然从军多年，但仍然感到惊讶，“北原城把守更重，若是此刻混进北阳城还有些可能。”
薛举瞥他一眼，也有心情调笑道：“要不怎么你是校尉，人家几位都是五品以上呢？顾大将军说，他们会尽力把燕军逼得退往北原城。现今燕军分成两派，相互之间并不很熟悉，我们只需顶替那些守军，随他们出逃时混入队伍，自能赚开北阳城门！”
说罢，他打了个手势，几十个雍兵悄声解决了城后小撮守军，换上他们的甲胄假作把守巡逻之态。
一行人在火把光亮的映衬下面容不明。
没过多久，燕军如同残云般席卷而来，仓皇收拢城内士卒自后门往北原城逃去。殊不知有一群人已经自然而然地混入了他们之中。
刚进北原城，薛举随手揪住身前一个灰头土脸的燕卒，以简单的燕语高声叫骂：“狗辈！有燕太子撑腰就敢瞧不起我们，你就是个懦夫！”
潜入的雍军收到暗号，随之分出几个人往城门口靠近。
可巧，那人还真是原北阳守军、燕太子完颜敬的势力，“幸运”地被薛举选中了。于是他陡然火起，举刀就与薛举打作一团，骂声更是难听得很。
薛举已经听不太懂了，但不妨碍他顺势杀了几个燕兵，把此处搅得乱七八糟。以此为中心，逐渐扩散成为大的混乱，燕兵皆自顾不暇，谁会发现门口倒下的守军呢？
“吱呀”一声城门大开，本就追着他们不放的那个容暄莫名再度杀入城中，根本找不出人群中谁是雍军奸细，只看得见同族在不断倒下，大批燕军简直是已经放弃拼杀了，不断后退！
眼见定国公已经控制住了局势，雍军源源不断涌入，薛举放心下来。
他抬首与端坐马上浴血奋战的主君对视一眼，带着几个没有暴露的亲兵，继续冒着风险随燕军大流撤退，和之前一样地顺利跟进了北定城。
此时的燕军士卒已经互不信任，警惕地对着身边人举起刀斧，根本无需薛举故技重施，军中本就颇为混乱。
校尉带着几人混杂其中，抓住时机四处奔逃，边用燕国话叫唤“四皇子想借机杀光太子的人”，使得北定城内更加混乱不堪，自己人却是靠近了城门。
“不要乱！扰乱军心者，立斩无赦！”完颜允被仅剩的几个亲信团团包围，几乎撕裂了嗓子去喊。
只可惜此刻的燕军已然听不进去统领之言，更别提两派士兵素日里就积怨甚重，燕太子一系本就只听命于科尔察，这种情况下科尔察都不一定控制得住，何况初来乍到的四皇子呢！
完颜允整个人都焦躁得很，他嘱咐守军一定要看好城门，甚至想要斩杀闹事之人安定军心，再亲自把守城门。
刹那间银光一闪，一旁同样被重重保护着的唐括博敦居然被一把挑下了马！
完颜允顾不得许多，正要飞身去救，意外听得城门居然又被雍人打开，追兵又至矣！
这下燕军是彻底溃败了。
城内到处都哭喊着“天降追兵”“杀神不会放过我了”“求求熊焘之神救我一命啊”，雍军几乎没遭到大力抵抗就收割了大批燕兵的性命。
完颜允这次再没有管自己的士卒，与亲信奋力遁逃出城，往几十里外的落雁城而去。一行四五人的马都有些无力奔跑，却因一直被紧勒着缰绳而只得向前，马蹄与雪地都要磨起火星子了。
薛举及时示意部下不要出城去追，只管拿下城内这些败卒便好。
他又使人去拿绳子捆好自己的“战利品”——唐括博敦。他虽不识得此人，但看燕四的慌张与身侧的守卫便知此人必有要紧之身份。
这次是纪武带队追到北定城中，与他们前后夹击，压着城内残余士卒打。很快，远远地闻听鸣金声起，容暄等人驰骋进城，她高喊一句：“留些活口！”随之战局既歇。
容暄环视一周，只见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他们虽在城中作战，然并无百姓出现，想必是见事有变都躲在家中，街边荒无人烟，倒像是进入山野一般。
这样也好，应当没有雍民卷入其中受到伤害。
容暄将已显疲态的胯下骏马交给亲兵，盘算着让它歇歇再回去。于是带着容一与容二打算巡城，防着有落单的燕兵贼心不死。
没料到她刚进入本城都督府，穿过院落却见无人的正厅门户大开，一衣着破损的女子倒在此处，身上血迹斑斑青红交错，怎一个惨字了得！
容暄当即制止尚未跟进来的二人，命容一在府门口守着，令容二赶紧去请个医女过来。自己则是俯身抱起女子往内室去，将她放在卧榻上等待救治。
着急之下却忘记了自己身上早已遍染血色，蹭在女子身上显得更加伤势可怖。
容暄飞快扯下床幔，以此轻轻擦拭着女子脸侧、颈侧沾染的血污，心中因大胜而掀起的愉悦难免又交错着忧心。
直至容二带了城里一位年近五十的医女过来，据说姓乌，父亲曾经是北定城有名的医师。她才避出内室，和两人在正厅等候。
一会儿，医女端着破损脏污的布条出来，道是这姑娘受的是外伤，只是被推搡摔倒加之多日未进水米而晕倒，上过药了过几刻钟便会转醒。
容暄眉头紧皱，难以自抑地握紧了不再银亮的斩弦，出言询问：“阿婆可认识这位姑娘？若是，可否帮忙找寻她的家人带她回家修养？”
“她哪还有家人呢？燕兵来了，杀了她的父母兄弟，留下她在这都督府里取乐，她早就已是孤身一人了啊！”乌阿婆一开口，眼泪也不由得落下。
“她叫阿月，月亮的月。当年她出生时燕兵还没来，她那个做裁缝的父亲可给她缝了一件漂亮棉袄，那料子呦，我摸了摸啊可真是软和。”
“五年前，北定城也被燕兵占了，他们那些蛮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城里怕是有一半人都被他们杀了啊！那时候阿月才十三，就被他们掳来这里，天天虐打……燕人真的不是人啊！”
“军爷，我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要再退了，你们走了以后蛮人还会再来的，求求你们了……”
“我们当然不会走！”容一的声音斩钉截铁，拳头紧握，带得佩枪都嗡鸣一声。
容二低着头没说话，容暄却透过模糊的双眼瞧见一丝泪光闪过。
真是，真想此刻就杀进燕都，砍下姓完颜那些人的脑袋啊！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容暄不想太失态，立刻扶刀起身，轻声道：“我是大雍的定国公，我姓容。此时我身上并无钱财，您只管好好照顾她，用最好的药，待我了结了此番事情自会来给您诊金。若您有疑虑，只管拿着它去找任意一个士卒，他们会带您来找我的。”
乌阿婆慌忙摆手，正欲说些不敢不敢，却见眼前的年轻将军自盔上拔下一根溅满污血的翎羽，放在桌案上，转身离去了。
容暄另点了人巡城，又让容一、容二盯着打扫战场的活儿，自己则是驾马飞奔回北宁城。
……
从城头下来，岳银朱就回了新开的粮铺里去盘账，祁隐也无事，索性就带了药草去铺子里捣药。两人乍一看手里都是忙活个不停，心里却惴惴难落地。
过了小半天，一起留在北宁城的伙计欢欢喜喜地跑进来，大声喊道：“岳当家的，岳当家的，大胜啊！听说定国公已经打进北定城了！”
此言一出，寂静的铺子里“轰”一下掀翻了天。
岳银朱的算盘陡然脱手砸在地上，她早有预感定国公此去无恙，却实在没有想到会如此顺利！自古敢闯大业者都有天命在身，难道定国公亦是？这种事情有时候不信不行的。
她早知祁隐亦属国公麾下，且颇有些看相之能，转头欲与他探讨些许奇人异事。
却见此人捣药的间隔都一分不错，面色平淡地望着其他人的欢腾，修长白皙的手仍在忙着使力，冷冷地仿佛并非此地之人。
岳银朱便也歇了这分心思，想着不如先给夫人写封信报喜。
她落下最后一笔，折起信纸，还未装进信封，就听“吁”的一声，有马匹停在店铺门前。
一只布满红痕的手轻松掀起厚重门帘，将军尚未卸甲，遍身血色。
容暄眼神扫遍店内，在格格不入的祁隐身上停了下，转而定在岳银朱的脸上：“岳姑娘，烦请带我往后院去，有要事拜托你。”
祁隐捣药的手骤停，心绪复杂：大业未成，主君的姻缘好像要先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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