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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秋，天黑得更早。盛君殊回到别墅时，电视开着，衡南已端坐在餐桌前吃饭了。
郁百合一路小跑过来：“老板回来了！”
声音又大又亮，明摆着是叫给别人听。盛君殊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衡南。
衡南给纸杯里插了根小吸管，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今天太太表现特别好。”
郁百合笑，“主动下楼，还说自己想吃八宝饭。就是过了六点，您还没回来，我问太太等不等您，”她不好意思地看向盛君殊，“她说不等，所以就直接开饭了。”
盛君殊脱下西装外套，神色如常地递给郁百合：“不怪她，是我回来迟了。”
他先上楼进了衡南的房间，从床下拖出了已经碎成残骸的摄像头。再推开衣柜，衡南果然聪明，藏在衣柜里的这一个摄像头也没能幸免。
盛君殊把两个损坏的摄像头处理掉，叹了口气。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餐桌上，盛君殊斟酌着开口，“我装那个，是想——是想——”他闭了闭眼，自己也觉得离谱，“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代老板给太太道歉！”
郁百合同衡南说，“他怎么能在太太的房间里装摄像头呢？万一拍到了什么不该拍到的，比方说太太换衣服……”
感觉到盛君殊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她，郁百合清清嗓子，话锋一转，“但我相信，老板绝不是这种人，他只是太爱你了！上一次你躲进柜子，老板吓得不轻，怕你在里面闷坏了。他怕你又藏在什么角角落落找不到了，所以看着你一下。”
衡南正在吃篮子里的烤银杏，闻言呛得不轻，郁百合连忙停下，给她倒水。
盛君殊摁着眉心，眼看衡南把银杏果又捡起来，径直往嘴里塞，连忙截住了她的手。衡南转过来看着他，表情冷淡，还有点疑惑。
盛君殊把她手里捏的银杏果夺过来，不太熟练地快速揭去里层的皮：“不记得了？这里面也是要剥的。”
垚山盛产银杏。银杏转黄时，银杏叶飘落，落在地上像厚厚一层毯，饭桌上也常有银杏果，是师门美味，但盛君殊从来不碰。
这是因为，他年少无知时吃过师弟一颗烤银杏，苦得咽不得吐不出，留下个银杏很苦的印象，从此以后就不吃了。
有一回新年大宴，他坐在师父右手边，外门师兄因为他年纪小，都慈爱地给他夹菜，衡南坐在他身侧，见他盘里堆得高高的烤银杏山，悄声问：“师兄，你怎么不吃银杏果？”
他小声应：“一会儿吃。”
衡南又问：“师兄，你是不是嫌银杏苦？”
“……”
见他不答，她伸手拿了一颗，指尖微动，娴熟地捻碎去皮，将饱满的果仁干干净净地剥出来：“师兄，没剥干净的银杏才是苦的，剥干净了就不苦了。”
银杏果当啷落进他碗里，随即是第二枚，第三枚……他一个低头的功夫，碗里盛满了银杏果，衡南拍拍手去除粉屑，捏起箸安静地吃饭，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犹豫地着尝了一颗，最后，吃了一整碗他从来不吃的银杏果。
剥干净的银杏果的确是不苦的，还有股淡淡的清香。
眼下，盛君殊手里这枚银杏果，因为他的指甲实在修剪得太短，不好着力，剥得有点坑坑洼洼。但师妹的眼神落在他脸上，看着他动；他先将果子抢过来，这会儿有些进退两难。
停了片刻，他利落地把这枚不完美的试验品塞进自己嘴里，又从篮里拿了一颗重新剥了许久，才把如般光滑的杏仁果递给衡南。
岂料衡南有些警惕地向后一靠，不伸手来接。
“你尝尝。”
盛君殊还是不习惯被师妹这么干脆地拒绝，直接把杏仁果抵在她紧闭的唇缝上。
男人的手指散发着清淡干燥的香皂的味道，混杂着烤杏仁的清香。
衡南垂眼，张嘴叼走了果仁，缓慢地嚼了一会儿，忽然一停。盛君殊的心也跟着猛然一停。
衡南回首冲他一笑，笑得非常满意，毫无戒备。
盛君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停摆了。
“还吃吗？”
他按捺住有些跃动的心情，从篮子里再度捏起一枚，衡南看电视里的欧美女模走台，目不转睛，极其配合地张嘴。
心无旁骛地剥了一篮子，盛君殊还在想，让衡南高兴，竟然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衡南依旧不同他说话，不过就这么一剥一喂，倒是让盛君殊觉出了几分趣味。这便跟练功练刀一样，越剥越凝神。有一枚不慎从他指尖滚落出去，衡南看着电视，低头咬住了他的手指。
倒是不疼。小小的舌尖无意扫过，一点痒痒的润湿晕开。衡南觉出不对，马上松开嘴：“今天看案卷吗？”
盛君殊手指收回，这才回了神：“不用，看你喜欢的电影就好。”
衡南舀起盘子里的八宝饭。八宝饭黏稠，她以勺子代刀，先把它用力切开，毕竟是从前拿剑的腕，承了力，血管凸现在苍白的手背上，手型依旧漂亮有力。
盛君殊说：“不用分，一整块都是你的。”
衡南没理会。盛君殊看了片刻，伸出筷子头压住前端，身子前倾，右手握住她拿勺的手，向下稍一加力，八宝饭筋骨寸断。横着再来一刀，利落分成四份，才收回手去。
衡南夹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四分之一块八宝甜饭，扑通一声扣进盛君殊碗里。
盛君殊以为她掉了，准备给她舀出来。衡南已远远地端坐回另一边，睫毛不住眨着，好像在为这投桃报李的行为紧张：“是甜的，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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