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婆在说小子什么呢?”

骆宁回过神,勾着唇出了巷子,站到秦婉身边。他如今已长得比当年动手抓他浸猪笼的那两个男人还要高要挺拔,气度又从容,一站过去,就将对面钱三婆和几个看热闹之人的气势压了下去。

秦婉一见他,立时抿嘴不言了,钱三婆的嘴皮子也不利了,尴尬地支吾起来:“咳,小宁回来了,老婆子不是想着过了这年,你也十八了嘛,该上心成家的事了,这不就跟你嫂子说起来了。”

“三婆如此关怀,真是令人感动,”骆宁仍是笑眯眯的,“若他日榜上有名,定要回报一二。”

“呃,那、那倒用不着。”钱三婆勉强扯了扯嘴角。

“呵,三婆生意兴隆,那我们便先回去了。”

骆宁话音未落,秦婉已先一步转身走了,他连忙追了上去,钱三婆又在身后小声地哼哼起来:“这还没考上呢,就先吓唬起老婆子来了,以为学了点威风就能考上状元呢!”

骆宁头也未回,只管追人,他知道秦婉还在跟他堵着进京那事的气,刚刚为他说话又被自己瞧见了,心里定然更加羞恼,因此在青石桥上追上人后,并未马上去招她,只含着笑意,安静地和她并肩往家走。

进了家门后,他便高高兴兴地把今日的猎物取出来给她看,秦婉仍是没理他,径自拿着刚买的青菜花去了灶间。

骆宁把野鸡兔子狐狸分别放好,又跟进灶间,一边帮秦婉打下手,一边自顾与她说起如何逮到了那只傻兔子,如何与那狡猾的狐狸“斗智斗勇”……

秦婉皆不理会,直到骆宁说到他发现了豹子的脚印,还跟进了密林里,她才抬眼看他,骆宁立刻认错:“是我胆大妄为,下次一定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秦婉这才低下头去,继续炒菜。

晚饭后,两人照例一个看书一个刺绣,都没有再提及进京的事,直至临睡前,骆宁在秦婉房门口拦住她,温声道:

“若筠哥在天有灵,亦不忍见你一人独留在此,亦不忍……见我们分开。”

秦婉垂着眸子没有作声,片刻后,转身进屋关上了门。

-

次日,二人一起把昨天的猎物拔毛的拔毛,剥皮的剥皮,炖的炖,腌的腌,忙到正午时分,总算全都处理好了。

午饭时,骆宁给秦婉盛了鸡汤,又把整只大鸡腿都夹到她碗里,自己只挑些边角料吃着,却也吃得极香,比平日多吃了大半碗饭才作罢。

饭后休息了一会儿,骆宁拎着另一只处理好的山鸡出了门,往镇西余府行去。余家不止是乌墩镇上最富有的人家,也是秀州最大的望族之一,府中的学堂请了大儒孙载讲学,而骆宁正是孙载的得意门生,今日既是送山鸡,也是与老师辞别。

他是算准时间去的,到余府时正逢讲学间歇,师生俩便在府中前园一起走了一段。孙载曾在朝为官,对京中朝中之事多有了解,一番谆谆教诲,骆宁皆恭敬应是,记在心中。

走到林烟亭时,孙载正说起变法之争,迎面行来了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公子。骆宁一望见他,剑眉便微微蹙了蹙,这就是钱三婆口中另一个俊哥儿——余家大少爷余景澜。

余家这代四兄弟,其余三个比骆宁年龄还小,而余老爷的身体又早早不行了,这位余大少爷便放弃了仕途,提前接过家业,让三个弟弟跟着孙载念书。

“贸然打扰先生,学生的错,”余景澜走上前对孙载行过礼,亦是恭谨,“听说阿宁来了,学生正好有几句话——”

“无妨,”孙载笑着接过话,他一听就明白了余景澜的意思,颇给这位少家主面子道,“你们且去说吧,老夫在亭中坐会儿。”

“多谢先生!”余景澜连忙又躬身行礼。

骆宁眸色沉沉,随余景澜走到一边无人的槐树下:“余少爷请说,骆宁洗耳恭听。”

他这话说得冷硬,按理,以余家大少爷的身份完全可以斥他无礼,但余景澜却不仅没有不快,反而踌躇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阿宁,我听说再过几日,你就要进京赶考了?”

骆宁简短地应了一声。

余景澜似乎更加紧张,又是一阵踟蹰后说道:“那个,阿宁,我对婉婉的心意,想必你早就猜到了,以前是不想委屈了她,但如今林氏去了已有半载,我也到了可以续弦的时候,所以、所以想趁阿宁上京之前——”

“她与我一起进京。”骆宁冷声截断了他的话。

余景澜一下怔住了,微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骆宁,好一会儿,他忽然突兀地惨笑了一声:“也是,等阿宁金榜题名,婉婉就可嫁做士人妇了,倒是我配不上她。”

骆宁抿着唇,没有作声。

这一幕颇有些奇怪,余景澜已二十有四,一身锦衣华服,平时在外自有少家主的气派,而骆宁少年意气未褪,身上也还是那件旧得发白的蓝布袍子,可此刻两人对面站着,却仿佛骆宁才是居于高位的那个。

“是我错过了,怪我自己,”过了片刻,余景澜神色凄惨地叹了口气,“阿宁,烦你帮我带句话给她,就说,就说我余景澜心中所爱,惟她一人。”

骆宁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不是为师严苛,”孙载走出了亭子,看着余景澜垂头丧气离去的背影,皱眉道,“你小子怎么总对景澜有些冷漠?当年若非他看中了你的天资,破例让你进了余家学堂,你我还没有这师生之缘,你也不一定能有今日之学识。”

骆宁微微狭眸,曾经他也以为是自己光华难掩,是余景澜有伯乐之明,直到那个让他觉得天塌地陷的午后。

他敛去眸中情绪,只答道:“先生安心,学生有恩必报。”

孙载也没有真教训他的意思,见他这般说,便放了心,换了话题又问:“表字可已想好?”

“是,”骆宁应道,虽还未满弱冠之年,但若进士及第,总要有个表字方便交游,“学生想以子希为字。”

“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孙载捋着长须沉吟了一会儿,“汝以此为字,为师不知是该为你忧心,还是该为你高兴?”

骆宁笑而不语。

“你呀,”孙载也笑起来,“主意大得很,但为师还是要劝你一句,为人为臣,皆不可逆水行舟,万事执着无益。”

骆宁合袖作礼:“学生谨记在心。”

离开富丽气派的余府时,时辰尚早,骆宁负手沿车溪河慢慢往回走,河面上波光跳跃,映着他清隽锐利的下颌线,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遥遥望向远方。

余景澜的话终是勾起了些回忆,曾经不堪回首、让他痛不欲生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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