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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房间外面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那是垃圾车来临的声音。
云桑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她坐在那里，僵直了身体，她把所有的暴戾恣睢都留给了自己，她把所有的低声下气都留给了外人。
李医生跟她说过，她妈妈的心理问题也很严重，她的防御措施与普通人不一样，遇到了令她难受的事情，她会极端地选择自我伤害，借此让别人停止对她的伤害。
单亲妈妈会是别人伤害她的一个点，她便自我嘲讽，自己时时刻刻提到这个事情，贬低自己。
云桑起身：“我去丢垃圾，你先好好想想。”
“你之前说得对，我也承认，我是嫌弃你的。”
云桑提着垃圾，站在门口，她身后是紧闭的门，窗户进来的光把房间分成了两部分，云桑站在斑斓的光线中，看着因为她说了实话反而懵了的母亲，语气平缓，继续说道——
“我是嫌弃你的。”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种！你再嫌弃我，我也是你妈！”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也会发现，一直以来，我把你当我的妈你却把我当做你失败人生的导火索，你失败人生的借口。”
云桑从来没有说这么多话，她看着这个可悲又可恨的女人，终于承认了心理医生的话，她放下了垃圾袋，语气温和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我，会骂我，会让我去死，而我只需要一句话，只需要一句话就能够让你彻底崩溃，可是我没有说，我一次都没有说。”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过得很辛苦的人不只是是你，还有我，我有一个会在老师同学面前责骂我是野种的母亲，你应该想一想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我要面对怎样的地狱。”
“云凤，你总说我毁了你的人生，你只看到我爸离开你，你看不到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看不到整个小学，我每天赶回家给你做晚饭，你看不到我去菜市场捡那些还能吃的菜叶帮你省钱，你看不到我总是在你说肩膀疼的时候给你捏肩膀，你看不到我在学校被同学嘲笑排挤回家还要安慰你，你看不到你所做的一切比曾经外婆对你做的可怕一万倍，你看不到我爱你，也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你的人，你只看到你自己的痛苦。”
“你别说话。”
云桑一个眼神让要爆发的人闭上了嘴，她接着说道：“你总是问我是不是嫌弃你，是不是看不起你，因为你潜意识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好妈妈。”
“我以前总是找很多理由，我告诉自己，你不曾被你妈妈爱过，你生活的环境也没有去教一个女人怎么去爱自己的女儿，你也曾经是花季少女，你只是过得太辛苦了，所以才会不爱我。”
“我现在想，不，你就是太失败了，你不愿意接受你失败是你自己太蠢，毕竟责备我比接受你自己蠢来得容易。”
“我知道你是生病了，我哪怕是怪你也不可能把你扔在一边不管，你生我的时候也只有十八岁，你太慌了，你本能地用一切来保护你自己的尊严，但你现在长大了，你是个成年人，从容一点，别着急地自伤八千来阻止别人对你的伤害，不要总是用伤口换取怜悯。”
云妈妈整张脸苍白苍白的，云桑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一直以来她就像一个布娃娃，接受着她给予的一切。
她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僵硬地说道：“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我看你跟你爸一样没心没肺！你们都是要看我笑话，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我死，你气死我你就开心！”
云桑并不知道云妈妈的过去，她被自己母亲拖累了整个童年。
她今天看到这两个女人，她本来就是一个经历了很多事情的人，现在突然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云桑看着这个女人，她看了一会儿，垂下头，遮住了眼里的失望，轻声说道：“你永远听不到我说话的重点。”
第二天，云桑和祁恒再一次看了心理医生，李医生这一次觉得祁恒真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胡言乱语实际上更像是精心编制过的语言，反而是云桑需要进行心理干预。
云桑却没有心情，她也没钱给诊金，她谢绝了李医生不收诊金的好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诊所。
“徒儿？”
祁恒今天一天都想让徒弟开心一点，但是徒弟一天都很沮丧。
云桑摆了摆手，说道：“我想回去一个人静静。”
云桑并没有回去，而是去了做兼职的地方，领了两斤厚的传单，站在人群中，什么都不想，只是发传单。
人群如海，她被淹没在里面，思维是放空的。
等到发完了所有的传单，人海已经褪去，周围的一切已经染上了夜色，染上了霓虹灯的颜色。
云桑走在街道上，疲惫地走着。
“嗡嗡嗡——”
“云桑！！！你买了彩票没？”
“啊？”
“祁恒给的双色球彩票！一等奖！一注九百七十万”
云桑愣了一下，整个人手脚发软，正好不远处有福利彩票站。
“我没有买！我居然没有买！我本来准备去买，结果今天下班完了，我到福利彩票站正好开奖！”
饶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也快哭了。
云桑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彩票站，自然就看到了，今天晚上的开奖结果，她总觉得那几个数字当时跳来跳去，怎么都看不真切，另一边的心理医生还在心情崩溃：“我错过了九百万多万！”
云桑定了定神，这才开口说道：“我买了。”
心理医生一下子像活过来了一样：“真的？！”
紧接着，云桑皱了皱眉头：“不对，有一个数字不一样，只是三等奖。”
她就说祁恒怎么可能直接猜中一等奖，三等奖虽然也是中奖，但是没有一等奖那么惊悚。
心理医生这才想起来什么，更加崩溃了：“昨天打电话的时候忘了跟你说，祁恒事后给我打了电话，改了一个数字，他说本来准备让我中个三等奖，当诊金，后面发现自己徒弟心情好，所以换成一等奖当做给我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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