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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两家为世交,互通有无,提携后进本应是我该做之事,怎么还会收你佣书之钱呢,这种事就不必再提了。”方翰韬见曾巩压根不接话茬,一点破绽也不漏,只好把准备好的套路又吞回肚子里去了只得接着去学习,等第二天一起进抚州城采买。
到了第二天一清早,曾巩一家便起床准备去进抚州城采买书本纸张了。
这次进城便是曾巩,曾布,方翰韬和曾肇。
曾巩和曾布收拾好了家里抄的一些书稿去卖,方翰韬则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了一些钱装进裕裤里,背在身上。
由于不知道大宋的市场物价行情,方翰韬只好多背了一点铜钱,结果裕裤重的要死,让之前在后世连纸币都不带,习惯手机支付的方翰韬苦不堪言。
点了一下这六十贯的铜钱,方翰韬算是大开眼界,他之前一直没细数铜钱,结果今天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些钱币里面简直百花齐放,里面什么年代的钱币都有,都快能开博物馆了。
里面又是庆历七年的建州钱,又是景佑三年的钱,这些破钱在里面占绝大多数,方翰韬后世学的可是材料专业,仔细一看,手再一掂量,就知道,这铜钱里面掺的锡和铅简直多到没边。
十足的劣币。
这些钱币里,给料最足的,做工最好的竟然是开元通宝,这是唐玄宗时期铸造的钱币,质量再下来的竟然是疑似汉武帝时代铸造的五铢钱……
反正是年代越近越是劣币,年代越远的越是良币。
再加上现在大宋的币制十分的混乱,有省陌和足陌之说,足陌是指一贯钱一千文,重六斤四两省陌就是指一贯钱为七百七十文,通行的规矩是重四斤十三两。
像省陌这一贯钱是七百七十文的进位制,方翰韬当初知道时候下巴都快惊掉了,你咋不干脆直接用二进制得了?这些币制五花八门,方翰韬实在是搞不太懂,只好多背一些作为冗余以防万一。
结果一多带,就方翰韬现在这身板,根本背不动,没办法只好现场抓壮丁免费劳动力,本着苍蝇再小也是肉的基本原则,方翰韬又把曾肇小朋友给叫上,帮忙一起背钱。
让旁边曾布看的眼皮子直跳,好家伙,小方的心是真滴大,钱都敢让曾肇这个小朋友帮忙背,不怕路上掉一路吗?他只好把自己要背的书稿分了一部分,让曾肇小肩膀扛上,自己来背钱。
不过曾肇小朋友虽然被方翰韬抓了壮丁,背着一大摞书稿,但心情还挺高兴,毕竟今天不用学习可以去城里玩了。就这么一行人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就吭哧吭哧背着一大包东西,从南丰往抚州城里赶路了。
现在已是四月中旬,抚州地处江南,天气已是转热,快进夏天了,方翰韬一行人背着这么多东西赶路,就算是早晨,依旧满头大汗。
话都没力气说了。
抚州城的治所便在临川县,抚州的州衙和临川的县衙都在一块,某种程度上讲,临川算是抚州的首府,繁华兴盛程度,自然不是金溪县和南丰县能够碰瓷的。
方翰韬来的这一路上,路上行人如织,车轿憐,马萧萧,行人客商从四面八方而来,要往抚州城中赶,有担绢布的商人,背着米袋的农夫,也有背着书箱,一袭青衫的读书人。
甚至还见着不少和尚道士。
大道之上,三教九流之辈俱全,摩肩接踵,人头攒攒,比路边的肆意狂乱生长的竹林还要密。
跟着人群又走了好一会,终于见到抚州的城池了。
与方翰韬在后世所见的古代巍峨的城墙不同,此刻眼前的抚州城墙规模,只能说用寒酸来形容:
城墙都是土墙,全是夯土而成,连层砖都没包,就这么裸着,抚州地处江南,风吹雨淋下,这城墙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战损的样子跟陕西边境的寨堡,刚被西贼啃过的一般。
城墙之上,只见几个零零散散,拄着杆破竹枪,打瞌睡的兵丁。
好家伙,不知道做着啥美梦,方翰韬在城墙下甚至都能看见他们嘴角边流的哈喇子。
城门处有几个衙役,由一个胥吏领着,正在盘点每个进城的人,——查验他们携带的大宗货物,查验好后,胥吏便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些字,然后盖上印,一式两份,一份给客商,一份留在这备份。
看着这幅场景,正在排队等候进城的方翰韬疑惑的问曾巩道,“这胥吏是在干什么?”
“这是州府市税务的胥吏,他们负责给进城的客商标定估价,然后记在交引上,盖好印,给客商。只有有盖印交引的客商才能在城中市场上贩卖货物,贩卖货物的数量不得超过交引上记的量,到时候市税务便通过这个,来收取商税抽成。”
好家伙,大宋这商业税收的这么溜,方翰韬一时都不知道该夸赞我大宋商业发达税收科学呢,还是该说大宋这韭菜刀法无孔不入了。
“我怎么没在金溪县的县衙账簿里见到有商税的收入?金溪县是没有税关吗?”方翰韬很纳闷,当时在金溪县查账的时候,金溪县收的税薄账目算是被他查了个底朝天,还真没见到有这个税关商税的进项。
“县中自然也是有税关的,不过像县里的税关,规模一般很小,”这下子换曾布解释道,“要知道,这税关规模大小可是和所在地方的市场规模有关系,像县里的草市,都是买卖小东西,连铜钱都见不到几个,税关自然收不上税。所以县衙一般会让该县里的土豪或者当地商人买扑,交一笔钱到县衙里,自己去收商税去,能收多少算自己的本事。”
这大宋包税人都出来了。
谈话说笑间,马上就轮到方翰韬他们进城了,结果排在他们前面的商人和城门口的胥吏争执了起来。
“这位公人,我这一车都只是竹纸,你们怎么能按楮纸来给我算呢?这……这不合道理啊,”方翰韬前面的客商和市税务的胥吏争吵了起来。
只见这胥吏丝毫不慌,轻蔑的笑道,“似你这等油猾奸商,也想以好充次,瞒过我的眼睛?你这一车分明是麻纸,哪里是竹纸?竹纸纸质易碎,一戳就破,”眼前这个胥吏直接从这客商的车里这厚厚一大摞纸里扯出一张,摸了一下,又轻微抖了一抖,对着客商说道。
“你看看你贩卖的这些纸张,纸质又厚又硬,而且这纸上还有一些麻线的筋头,这分明就是麻纸!你这贼厮妄图用将这一张七文的麻纸,混淆成十张一文的竹纸,真当我眼瞎不成!”
市税务的胥吏当即戳破了这纸商的谎言,纸商呐呐无言,辩解道,“但就算我卖的是麻纸,公人你也不能把它记成楮纸啊,要知道楮纸可是国纸上品,三十文一张的价钱,小商这一车的麻纸卖的钱,还不够交楮纸的商税啊!”
“怎么不够?我看你这麻纸,应该是土坊那里产的吧,嗯,土坊镇盛产麻纸,成本按一张三文,错不了,你从土坊一路贩纸过来,一路走水路,水路运货成本低,而且税卡只需在土坊镇那里过一道,那的公人肯定也识货,力胜税你肯定是按照麻纸价格交的,税按一张一厘半,如今抚州城内麻纸的行情价是一张七文,我让你用楮纸价格交,你交一张一文半的税,你还有一张两文四厘半的毛利可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看着这生意经算的明明白白,侃侃而谈的胥吏和呐呐无言的纸商,方翰韬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专业的商人了。
第十八章版雕难取书难得
城门这一番闹剧后,卖纸的客商只好认栽,老老实实让税务场的胥吏在交引上把他的麻纸记成了楮纸。
方翰韬目睹了这一切,心有戚戚焉。
这何尝不是他方家和吴押司的旧事重演。
管你什么商人地主,钱财土地有多少,在官府的绝对实力面前,根本就是纸糊的一般,一个胥吏就可以玩弄手段将你整的欲仙欲死。
根本还不了手。
想要摆脱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就只能成为比这些胥吏更有权力的存在,方才能不被欺辱。如今在大宋一朝,唯有科举才是一条正经的出路。怀揣着心事,方翰韬一行人也终于进了抚州城。进了城之后,曾巩和方翰韬一行人漫步街上。
与唐代不同,现在的大宋的城市格局已经没有所谓的坊墙一说,商铺都是开在临街边,有摆摊的,有开店的,城市内的格局与方翰韬后世区别不太大。
要知道在唐代的时候,城市是由每一个坊所组成,坊有围墙,如同一个个小城市般,而且一到晚上城市还要实现宵禁,如同军事化管理的堡垒一样,至于什么市民生活,那是根本没有。
而且市场全部集中在城市中心处,像长安城便是如此,你要买个针头线脑的,还得跑大半个城市,十分的不方便。哪里像方翰韬现在看到的抚州城一般,生活如此便利。
这一路走来,方翰韬光是书摊都见了有不少,这让他颇为吃惊,好奇之下,他便去一个书摊看了看,曾巩见状,无奈的笑了笑,也只好跟过去。
到了这书摊,方翰韬仔细一看,这摆摊卖的书,里面有《大陀罗尼经》,《御制释典法音集》、《御注四十二章经》、《御注遗教经》,林林种种。
一本儒家经典没有,全是佛经。
方翰韬笑着问摆摊的老大爷道,“老丈,你这怎么一本孔孟之书都没有,读书人们哪会来你这,怎么就卖的全是佛经,都卖给谁啊?城里头我瞅着佛爷也不多啊,谁会买你这些书,老丈怕不是要干折本买卖喽?”
“你个后生措大懂什么,来俺这里指指点点?”摆摊的老大爷一看方翰韬一行人都是书生打扮,看着也不像是买他佛经的样子,没好气的说道。
“正是因为城里和尚不多才卖这些佛经,少了这些抢生意的贼秃,俺的买卖才好做。”
“这是为何啊?”方翰韬越听越乐,这卖佛经的骂和尚,颇有点吃人家饭,砸人家的锅的意思。
“因为寺里这些秃驴卖的佛经实在太便宜了,”老大爷痛心疾首的说道,“他们卖的佛经价钱比俺的成本都低,这么挤兑谁能受得了,有时候更难受的是这些秃驴有时候还白送佛经,真的丢佛祖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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