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巷子里传来阵阵鸡鸣,宋婉柔听见声音起了床,去厨房准备早食,家里的蔬菜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萝卜,肉食都没有了,还剩一节骨头,宋婉柔煮了萝卜骨头汤,用来做汤底,再煮上两碗面条,又捞了些咸菜出来,这一顿早食就做好了。
宋婉柔将这些装在了食盒里,拎到媪媪屋里吃饭。她将面条从食盒里拿了出来,“最近家里事多,没出去买菜,媪媪将就着吃。”
冷娘子坐到桌前,“说的什么话,你做什么媪媪吃得都香,讲究个什么。”
宋婉柔将空食盒放到一旁,坐到了椅子上,笑着道,“是是是,媪媪教训的是,是婉柔讲究多。”
冬日大早上吃一口热乎的面条,浑身都舒服,冷娘子喝了口汤,胃里有了些底,便问她,“一会去绣坊?”
宋婉柔应了一声,“嗯,上个月闲的时候绣了些荷包,一直没去卖,家里银子不多了,去换些银钱。”
媪媪漫不经心地问道,“三套针练习得如何了?”
宋母是在宋婉柔七岁那年在大雨中捡到的冷娘子的,那时候,宋父已经去世有一年了,外面下着大雨,家里没有粮食了,没有法子,宋母只好自己出去买粮食,在大雨中见到了晕倒的冷娘子。
冷娘子衣衫褴褛,整个人都在发热,宋母一向的菩萨心肠,就将人带了回来。她自知身子不好,只当留个老媪以后好好看顾着自己姑娘,这冷娘子也是个厉害的,宋母心中也越发地满意。
后来宋母病越来越重,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拮据,冷娘子在这个时候卖起了绣活,母女俩这才知道冷娘子深藏不露,但冷娘子露出绣工开始,便教宋婉柔刺绣,只是那时因为劳作宋婉柔的手已经不似绣娘那般光滑,养了两年后这才真正开始学习,那时候宋婉柔已经十一二岁了,宋母见到女儿以后有了手艺这才放心地去了。
冷娘子最擅长的便是苏绣,宋婉柔也跟着学习苏绣,最先开始的时候先学会打线结,打得好的不仅不易散口,还要小而秀气。还有一种作用和线结一样的,藏线法。
学会后再开始劈线,将线分成二根、四根、八根、十六根,还有更多,但是宋婉柔现今只有十六根。
学会了劈线后便开始学习齐针、抢针,枪针最适合绣花卉,接下来学习的便是单套针。
单套针又名平针,绣成后如鱼鳞一般层层覆盖,又像犬牙一般互相错开。
宋婉柔放下手里的碗,点了头,“嗯,学得差不多了,等我一会回来了绣给媪媪看。”
冷娘子也放下了手里的大碗,“好”
两个人吃完了早食,宋婉柔将碗筷又拿回了厨房洗干净放回原处,在厨房转了一圈,记下了要买的东西后,才回屋子,带着绣好的荷包出了门。
南街集市边上便有一家绣坊,名为祥云阁,因为离得近,她一直在这卖绣品。宋婉柔刚一踏进绣坊,便有那眼尖的伙计看到她了,急忙上前,“宋娘子,您来了,跟小的来这边休息。”
宋婉柔跟着店员进了楼上的包间,伙计示意,“宋娘子坐”说罢为她倒了杯茶,
“宋娘子来得巧,我们掌柜的早上还念叨您呢。”
“承蒙掌柜的照顾,因为这几日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来得迟了些。”说着拿出自己的篮子,打开来,里面装着的是十五个荷包,因为才学习到二枪针,所以宋婉柔的荷包图案全部是花卉。
伙计笑眯眯地接过,虽然荷包花样单一,但是绣工在这县里也是数得上的,小小年纪便有这等绣工自是要好好笼络的。
“宋娘子,一共是二十个荷包,按照咱们原来的价钱,一个荷包九文,这便是一百八十文。”
宋婉柔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数目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伙计从外面拿了一百八十文回来递给了她,装作可惜道,“若是宋娘子可以多些就好了,这十五个荷包不够卖的。”
宋婉柔面上露出几分纠结,“唉,这十五个我要绣上快一个月的工夫,多了实在是绣不来了,要是再多些怕是要晚上点着蜡烛绣了。”
伙计急忙摆手,“这可使不得,还是可着宋娘子的来。”他就是顺嘴这么一说,这万一熬夜熬坏了眼睛,自己可就是罪人了。
宋婉柔嘴角微微翘起,“嗯,那便还是这些,我下月再来。”
“好嘞,宋娘子慢走。”
宋婉柔心情颇好的出了绣坊,逛起了集市,她往集市里走了走,先去挑了只大公鸡,是一个乡下汉子在卖,这人实在,只收了她五十文,但却挑了一个最大的给她。
宋婉柔过意不去,便在他们家蔬菜摊上买了些白菜和萝卜,反正在哪买都是买,光这一家,就花了八十文,好在她出来时拎着两个筐,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拿回家去。
摊子不远处便是猪肉铺子,宋婉柔每月都要来几次,也是老熟客了。见到她来,摊主招呼道,“宋小娘子来了,我这给你留了一根大骨头。”
“多谢朱大叔,还有肥一点的肉吗?我买一些回去。”
“有,这块就不错,你看看?”
宋婉柔往前走近了些,看了看,确实是不错的肉,肥肉部分很多,看起来也很新鲜,正好可以用来炼油,她刚要准备说好的时候后,身边却传来了争吵声,“你急什么急,踩到人了看不见啊。”
这人说话嗓门有些大,宋婉柔也回头看了过去,没看清脸,只看到是穿着一件灰白色短打的男子和一衣着黑衣裳男子。她也只看了两眼便转回去了,“朱大叔,这块不错,我要了。”
“好嘞”摊主熟练地切下肉包好,连带着猪骨头一起递给了宋婉柔,“宋小娘子,这猪肉二斤,骨头我只要你五文钱,一共是四十五文。”
“好”宋婉柔接过猪肉和骨头,各自塞到两个竹筐里,随后给了钱,便准备回家去了。
她出来的早,现下才刚刚巳时,集市上人来人往,挤来挤去,宋婉柔拎着两个大的竹筐,费力得很,还时不时的被人撞一下,不一会工夫额头就冒出了汗,她看到旁边有一个胭脂水粉的摊子,走过去打算休息一会,可是不过随意间的一个转身,她仿佛看到了刚才在猪肉摊子看到的黑衣男子。
她嘴里突然有些干,只当是自己胡思乱想,提着一口气,提起竹筐便快步往外走,越往外走,人越少,她一直提着一口气,时不时地装作不经意地在路旁的小摊子附近站着休息,用余光四处打量,那个黑衣男子还在。
宋婉柔心脏怦怦跳个不停,她突然记起,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西街那些地痞流氓最爱的大半就是黑衣,画本子里黑衣是侠客们的标志,一群地痞自诩是侠客,也爱极了黑衣,身后跟着自己的会不会是西街的地痞?
她面上有模有样地挑选着摊上的东西,脑子里却转个不停,要怎么摆脱身后这个人。她抬头四处看了看,这里的巷子出去左拐便是自家的巷子口,现在的时辰,应该有老人媳妇在巷子口唠嗑,但是这个巷子很长,万一被抓住了……
还有没有新的法子,有没有,还没等宋婉柔想到其他的法子,身后的路上来了一群推着板车的壮汉子,上面载的是满满的粮食,一步两步马上就走到自己身后了。
就是现在,趁着这些人走在自己身后,宋婉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拎起两个竹筐就往巷子里跑去,不过几息间,这群人从她的身后走过去,黑衣人这才发现站在那里的人没了!
不知道从哪里又出来了两个黑衣人,“这么个死娘儿们,还敢跑,能跑哪去?”
另一个瘦杆贼眉鼠眼的道,“肯定是跑那个巷子里了,追!”
三个人朝着巷子跑去,果然看见巷子里有一抹黄色身影,“死娘儿们你给我站住。”
“你要是现在停下来,我还能让你舒服点,你要是再敢跑,被我们抓住了有你好看。”
宋婉柔大口喘着气,拼命地往前跑,身后似乎传来了叫嚣声,但是她听得不真切,她现在耳朵里全是自己心跳的声音,还有自己喘气的声音。
她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跑得快些,再快些,只要出了这里自己就安全了,好在她先一步地出了巷子,接着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她扶着旁边的树站直了,接着往家跑,只是腿脚发软,实在跑不快。
巷子口的大柳树下,几个老人新媳妇正坐在树下唠嗑,看见她这般狼狈,惊讶道,“宋家丫头,你这是咋了?被狗追了啊?”
宋婉柔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家里炉灶里的火没灭,怕家里出事,婶子婆子们,我实在不放心,先回家去了。”
她慢慢地往家去,身后的婆子们见她走远了道,“那老媪倒是好福气,秦氏(宋婉柔母亲)在的时候就被人家捡回去好吃好喝的养着,现在秦氏没了,那小的也是好吃好喝养着她,”
一旁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婆子道,“再好有什么用,那也不是儿子,以后嫁了人,还能有她好过的?”
其他几个人也附和道,“没有儿子就是不行。”
那几个地痞只差一步就追上了,他们看着那小娘子跑到了巷子口便没再追出去,巷子外面毕竟人多,人多嘴杂的不好办事,不像这黑漆漆的小巷里。
其中一个高壮的狠狠吐了口唾沫,“真是晦气,小娘们还挺能跑,怪不得那王大疤没吃到嘴里,看来还是个烈性子。”
瘦杆的转了转眼球道,“那不是更带劲儿”两个人对视一眼痴痴的笑出了声。
一旁最稳重的那个看了他们一眼,“收敛点,这回栽了跟头,下回好好地在这娘们身上找回来,都回去,再好好想个法子。”
“对,得想个好法子。”
他们正说着,身后传来温润的男声,“想什么法子,说给我听听……”
……
宋婉柔拖着两条腿,一深一浅地走回了家,关上大门的一瞬间,整个人就歪倒在地,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冷娘子听见声响,出了屋子,见她这样急忙跑了过来,满脸关心,“婉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还出了这么多汗,可是出了什么事?路上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宋婉柔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嗓子也干得很,费力地咽了口水,才艰难地开了口,“没事,这竹筐太沉了。”
冷娘子没说话,但表明了不信。
宋婉柔缓了口气接着道,“路上想起厨房炉灶里的火好像没灭,这次着急往家跑,媪媪你快看看,火灭了没。”宋婉柔一脸着急地催促她。
冷娘子虽然还是有些狐疑,但见她这般着急心里也相信了几分,再加上拗不过她,起身去看了一眼,出了厨房便道,“灭了灭了。”
宋婉柔呼出了一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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