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公主见状笑吟吟道：“父亲我就说淑妃娘娘宫中有意思罢，您瞧这多热闹啊。”
武宗亦点头应和，“怪不得你这小妮子整日里要来淑妃宫中，倒是真的让人耳目一新。”
几人随意闲谈几句，便专心坐下来看戏，淑妃悄悄察言观色，见武宗视线果然一直停留在紫衣女子身上，便有意搭话。
“圣上今日可算是得闲了，前些日子您说是解决南山匪徒一事，这有十天半月没见您一面了。”
提及南山匪徒，武宗眉头轻皱片刻，“说起这帮子匪徒，倒是真的令我意外，我派人又查探了几番，发现这帮人根本不是什么落草为寇的流民，而是有规有矩的兵将！”
“兵将？那怎会在南山……莫不是谁私自屯兵？”淑妃仿佛诧异般询问。
武宗拍了拍她的手掌：“此事多亏了你，否则朕怕是到今日都不知晓，竟然有人私下里妄图谋权篡位，且已经建立起了一直不容小觑的队伍。”
“那圣上可有眉目了？若是知晓了是谁，定要将他揪出来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淑妃看似愤慨，实则每一句话都在试探。
万幸此时的武宗真沉浸于戏曲，并没有仔细斟酌她的言辞，否则怕是会斥责她干涉内政。
“有了些线索，只等抓住幕后之人，便可见分晓。”
淑妃这才展露笑颜，“那真是太好了。”
目的已达成，淑妃也不再干扰武宗看戏，两人又安稳看了一刻钟。
然后淑妃就借故托辞说自己乏了，要去内殿小憩一会，临走前指着紫衣女子道：“紫玉，你前去服侍圣上，切不可怠慢。”
武宗果然露出满意之色，淑妃面上得体浅笑，心中鄙夷至极。
她早就预料到，武宗定会被此女迷住，一来，自己知晓他偏爱这种如弱柳扶风作态的女子，早早训练好了就为今日备着；二来，武宗崇佛尊道，一心向往长生不老，自诩为俗世仙人，自然更偏爱有仙子之姿的女子。
也罢，看在他向自己透露了南山一事上，不如就成人之美，将紫玉塞给他。
自己不仅没什么损失，还获得了武宗的好感以及一名忠心的棋子。
有紫玉在圣上身边，那么以后若是需要什么消息传递也就方便多了。
回到内殿，秦挽正在此等候，淑妃一见面便伸手牵住她的手，两人平坐在塌上。
“你且安心罢，我方才已经试探过了，圣上对光王起了疑心，怕是不久便会出手对付了。料想这段时日光王应当自顾不暇，不会再惦记着你了，你也放宽心，不必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多谢娘娘出手搭救，此番若不是有您，挽恐怕早已死在那囚笼中，即便不死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苟活着，永无自由之日。”
秦挽心中情绪翻涌，淑妃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不许落泪哦，我们说好要一起强大起来的，那么第一步，先戒掉眼泪，我们女子的眼泪要当做利器使用才是。”
闻言秦挽破涕为笑，明明自己长淑妃许多岁，有时候却反过来被安慰，这让她时常哭笑不得。
又过了些时日，果然圣上如淑妃所料，已经开始怀疑到光王身上，且屡次对其试探。
武宗知晓他不会骑马，可仍执意要求他上马与自己打马球，果不其然，光王没骑多久就从马背上摔下来。
这一摔，足足在府上休养了一月之久。
后来，武宗借宴会为由，再度请光王入宫饮酒，当夜将其灌得酩酊大醉。
醉后却不留宿光王，派人牵了一匹马与他，让他自行骑马归家。
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光王再度落马，此番不仅摔下马背，当夜还偏偏突然天降暴雪，他生生在雪地里躺了一个时辰。
若不是巡夜人发现的及时，只怕他便要被冻死在夜里。
消息传到秦挽耳中的时候，她正在御药房研究如何避免产妇生产后带下发脓，以及如何快速排净恶露的方子。
手中抓的药材在下炉煎煮时一顿，错过了最好时机。
索性将炉火熄灭，将药炉中的汤药全部倒掉重新来过。
茗瑾见状，忍不住关心道：“挽姑姑你没事罢？”
“无事，他命大的很，即便真的醉卧雪地，也不会真的就被冻死。”
茗瑾叹口气，抓起她的手吹了下：“我是问你的手有没有事？药炉那么烫，你怎的都不拿抹布垫着？”
秦挽视线下移到自己的双手，这才发觉指尖传来的灼烧痛感。
被茗瑾拉着坐到一旁的杌扎，秦挽神思不属的样子全被看在眼里，“挽姑姑，你心里大约还是放不下光王殿下的罢？”
说话间，茗瑾从怀中掏出一罐药膏，轻轻敷到她手上，秦挽看着指尖沾满的药膏，不由得想到自己双手曾经也遭过那么一次难。
不过与现在不同的是，当初蹲在面前为她上药的人是李怡。
“称不上放下放不下，我们曾经相伴二十载，打心底里我不愿他受伤，可他如今与从前相去甚远，我要说真放不下，放不下的也是曾经的我们彼此。”
“可如今我们与他是敌人了。”
“是啊，如今我们是敌人了，所以更谈不得放不下，立场不同，终究没有人可以更改彼此的命运轨迹。”
茗瑾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谈起另一件事：“对了，听说再过几日西域使者就要到我们长安城了，届时圣上会举办宫宴招待，各宫如今都在忙着准备宴席所需物件儿呢。不知道御药房在准备什么啊？”
秦挽笑了笑，将双手轻放在膝盖上微微抖了抖：“每次宴席举办我们御药房都是最清闲的，只需要常备着些肠胃和伤寒感冒的用药便可，没什么新鲜的。”
“不能罢，我听闻近日里郭太医又在研制什么解酒丸、顺酒丸的，难不成是做来自己吃的？”
秦挽恍然大悟状，“哦，那也不是稀奇事，听闻每回西域使者来访，我朝中大臣总是以不胜酒力为由避开饮酒，使得西域使者常常喝得不够尽兴，想来这次圣上是要借此找找场子罢。”
“哈哈哈……”茗瑾闻言笑将起来，“也不能怪满朝文武推辞，西域每回来朝都要带好多自酿的葡萄酒，他们那葡萄酒太醉人了，喝上一杯大臣们满脸都开始爬红霞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体面。”
“我记得去年有位大臣，因为喝葡萄酒醉了，自己跑到宴席中央扬言要为圣上献舞一曲，结果一个猛子扎到了一旁的花丛里，被人取笑好久呢。”
茗瑾掩着嘴仿佛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般，乐得前仰后合。
秦挽无奈地看着她，“你啊你，也忒放肆了些，生怕别人不知晓你在嘲笑朝中大臣。”
闻言茗瑾又紧紧捂住嘴巴，一双眼睛还是滴溜溜的转，看得令人发笑。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今年圣上有意争个风头，那么大臣们就免不了喝许多酒，我还需要调制一些护佑肝胆的药送去。”
一旦投入到炮制药方子的流程中去，秦挽便又将方才的感伤情怀全抛到了脑后。
只是偶尔指尖隐隐作痛传来，才会提醒到她之前的伤情不是作假。
白驹过隙，转眼便到了西域使臣觐见的日子，圣上照例举办了宴会并邀请满朝文武并后宫女眷赴宴。
李怡也在受邀之列，只是他坐在席上，眼神却总是往另一侧的女席瞧。
他去南山转移兵力用了三日的时光，没想到再次回到府中，秦挽那间屋子早已人去笼空。
为此他大发雷霆，将一腔怒火发泄到看守之人身上，可无论如何愤怒、懊悔，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因为武宗深深怀疑上了他，他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顶风作案。
武宗几次试探下来折腾得他不轻，但也同时隔绝了他对秦挽的占有欲，如今他自顾不暇，只得暂时按下心思，待来日再徐徐图之。
秦挽不是没有感受到背后一直有股视线紧盯着她，如今她被重调回蝶仪宫，虽然圣上还没有将她重新编入宫册，但她料想李怡再如何放肆也不敢在圣上眼皮子下恣意妄为。
是以自己只专心伺候淑妃，其他视线一概不理。
即便是贤妃再次出言讥讽，譬如询问淑妃为何每次赴宴都要带着秦挽，是不是有什么磨镜之癖，又譬如淑妃手段真是高明，前日里献了个紫玉给圣上，今日又将秦挽调回蝶仪宫等等言论。
秦挽都当做耳边风一般过掉了。
反观使臣那边席间氛围高涨，朝中大臣有了郭太医研制的解酒丸，当下陪在席间喝酒也不再推辞，个个卯足了十成十的劲儿要为大唐挣个面子。
便是圣上自己也喝了不少酒。
今日的宫宴圣人特意将大臣们与后宫女眷们分开，这又与上次除夕宴会不同。
毕竟西域来的使者大多性情豪放，圣上担忧他们吃醉酒再做出冒犯之事，是以直接分开了宴席，使臣的妻子也在女席这边。
但两个席位相隔不算甚远，秦挽依稀听到那边有一瞬吵吵闹闹的，还未来得及差人打听下消息，正坐在贤妃身旁的使臣妻子突然晕倒过去。
贤妃本还在给这位使臣妻子夹菜，没成想再抬眼，这位已经躺在了地上，给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怎么晕过去了？”
淑妃和秦挽也注意到了异样，连忙起身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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