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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边的柴火都湿透了，一时半会是用不了了。不如去我们太医署抱些来用，也可解燃眉之急。”裴元见秦挽不再追问自己半夜出现在此的原由，心下松了口气。
秦挽点点头，“多谢裴太医，我知晓柴火供应是有定数的，我今晚用了你们太医署的柴火，明日我会给补上的。”
裴元摆摆手没有多说，两人又默默往太医署而去。
“我听闻你如今和光王闹掰了……”裴元在前方提着灯笼，带着些许谨慎开口道。
秦挽落后他半步，轻轻慢慢的脚步声不发出一丁点声响，“算不得闹掰，只是道不同而已。”
裴元叹口气，“有件事之前我一直想告知你，但光王不许……”
“其实去年雪灾你重病之时，一直在照料你的不是我，是光王殿下。我只是被他叫去给你开方子，至于喂药、照料等事宜其实一直是他在做的。”
裴元说完此话见身后迟迟没有言语，便回头瞧她。
只见秦挽愣在原地，仿佛被定住身体一般。
“你是说我传上瘟疫那段时日，都是光王在照料我？”
“是啊，当时光王日夜不眠、衣不解带地给你喂药、换汗巾，憔悴了好些日子。所以我说啊，你们有什么过不去的问题竟闹到如今这般田地，实属是令人费解。依我看啊，你们郎有情妾有意，即便是做不成夫妻，也该是彼此的知己才对。”
裴元喋喋不休，但秦挽却打断了他，“裴太医，虽然我很感激光王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们之间并不是一句郎有情妾有意就可以抹灭所有，毫无负担地站在一起的。”
忽视掉眼前人的诧异，秦挽重新迈开步伐，“他对我的恩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答谢，但是我们已然分道扬镳，不是一路人终究不能作伴回家，裴太医您也不必多费口舌给我们进行说和。”
裴元不解，“不是一路人怎么说的？”
夜风徐徐，冷意剐蹭过皮肤，秦挽恍然不觉，“您知晓的，光王志向远大，他所求是天下之主，而我所求不过是一条医道；他希望举天下之力图谋霸业，而我只想拯救女子于水火中。所以，裴太医您如何觉得我们是一路人？”
看着身后人提着微弱的灯笼一步步超越自己走到前头，裴元一瞬间竟有些眼花，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位身份卑微的捣药婆，而是一代仙风道骨的神医圣手，这背影就如同裴元当年看见自己师傅在瘟疫肆虐时，毅然决然以身试药的场景。
恍恍惚惚间，裴元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秦挽转头问道：“裴太医，我请问您个问题，茯苓煨以红枣汤可用作什么病症，功效有哪些？”
裴元手摸下巴沉思片刻，“茯苓性平和，有清热解火、利水渗湿、益脾和胃的功效，红枣汤性温，补中益气、养血安神、健脾养胃；二者兼用则是养气补血、温补肠胃调和之用。”
秦挽点点头，“除此之外可还有他用？”
“这二者皆是温补之材，平日里各自做补药是常用方，但若是二者兼用，要注意患者不能气热黏湿，否则只会雪上加霜亏空身子。”
听闻此言，秦挽默默记下来，裴元摇摇头道：“不过这种方子过于新奇，我们一般不会使。”
“原是如此。”秦挽心不在焉地回复，内心却在盘算郭太医的这副方子究竟是要用来调理什么病人，需要用这么罕见合用的药材。
两人再无其他言语，秦挽默默生火起炉，重新将茯苓红枣汤熬煮起来。
“现下你在御药房做事，接生一事怕是没了着落，我每月都会去宫外义诊，有些穷苦人家可能会需要接生婆，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搭个桥。”炉火晃动间，裴元突然开口搭话。
秦挽轻轻扇动手中的蒲扇，听闻此言眼睛迸发出亮光，“当真？”
裴元笑着从旁捡起一个杌扎坐下，“当然，我们每月有三次休沐，我通常会在这三次中任意挑选一次作为义诊之期，不过你目前御药房的休息时辰恐怕没有这么多……”
秦挽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来认真掰数，“我们每月月底会有一次休息，眼看快到了元宵节，彼时将有3日休假，下月龙抬头日也会统休一日，清明也可有三日，这零零总总每月至少会有两日的空闲。”
裴元见她一本正经地计算休假，不觉有些好笑，“那么你是打算将每月的休假都用于义诊？你是当真拼命，不打算回家探望亲友吗？”
一只纤纤素手捡起一旁的烧火棍随意拨动了几下炉中火焰，炉火闪烁的光照耀在两人脸上，秦挽抿了抿唇，“我没有亲友，我是孤儿自小入宫的裴太医。”
裴元这才发觉自己失言，秦挽自幼入宫便跟随程婆婆学习接生之法，何来的亲友？
他这是话赶话，巧遇到这里，竟一时忘记了。
两人不再搭话，裴元看了看天色将亮，便起身告辞：“天亮了，想来那贼人不会复返了，我就先回太医署了，你有需要我帮衬的可以随时去寻我。”
秦挽点点头，起身送走裴元后看着炉火，从袖中掏出捡到的荷包看了半晌，脑海中浮现一个对策。
天光大亮之时，阿蛮为首的几个人依旧姗姗来迟，见到秦挽依旧守着火炉，几人皆是不屑，其中一个秦挽识得叫做小红的手掩着口鼻道：“我说秦挽啊，这御药房也不止你一人，怎得将这里弄得全是你的药汤味儿？这样我们还怎么吃得下去早饭？”
秦挽斜眼睨她一眼，“吃不下可以不吃，耽误了炮制药方你可以吃板子。”
小红似是没料到她居然会回嘴，一时间愣住，回过神来便要上去找麻烦，却被阿蛮拉住了，“别和她闹事，自去吃早饭。”
小红虽不服，但阿蛮如此说了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只是路过秦挽身边时，还是用脚踢了下她的柴火。
阿蛮顺着小红的脚看了眼柴火，神色莫辨。
抬头时与秦挽目光对上，秦挽一双眼睛雪亮，只看得她心下只跳，撇开眼不再理会。
今日早饭是粟米粥与素馅包子，阿蛮几人专心吃饭不再言语，秦挽早他们几刻吃过饭了，此时正不着痕迹地留意着几人动静。
阿蛮眼下有些乌青，显然是昨夜没睡好，其他几人倒没看出什么异常。
捏了捏袖中的荷包，秦挽起身走到几人面前，“这个荷包是你的罢，阿蛮？我昨日在柴火堆里找到的，是不是你不小心丢的？”
阿蛮抬头看见荷包的一瞬眼睛有些飘移，“不是我的。”
小红此时一把抓过秦挽手中的荷包，仔细看了下荷包图案，是一丛牡丹花色，“阿蛮姐姐这不就是你的荷包吗？上面绣着你最喜欢的牡丹花样子呢。”
阿蛮蹙起眉头，有些不悦：“喜欢牡丹花样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只要绣着牡丹花都是我的荷包？”
小红见她面色冷厉，也有些不高兴，随手扯开荷包将里面的香料倒出来，翻到底部给大家看，“你瞧这底部绣着‘蛮’字呢，这不就是你的嘛，有什么不想承认的？”
阿蛮脸色彻底沉了下去，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小红，小红被吓得噤声不敢再言语。
秦挽笑了，“就是你的荷包嘛，阿蛮。我在柴火堆里捡到的，不过我很好奇，你的荷包怎么会在柴火堆里呢？”
阿蛮还未说话，她身旁有人就替她开腔了：“那有什么稀奇的？我们每日都要煎药，抱柴烧火不是正常事儿吗？或许是不小心丢的，秦挽你揪着这个不放是什么意思？”
秦挽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是这个荷包是我昨夜发现的，白日里并没有。这说明什么，不需要我解释罢？”
小红掐着腰站了起来，“怎么？你这话是说我们阿蛮姐姐半夜不睡觉跑你这来梦游了？还是……”
她话未说完，秦挽就打断了她，“昨晚我的药炉被泼灭了火，柴火也被人洒了水。”
围坐在桌前吃饭的几人顿时愣住，默默看向阿蛮，阿蛮却是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所以呢？秦挽你是怀疑我半夜来这里破坏了你煎药？”
秦挽摇摇头，“不是怀疑，是断定！”
“你说这话要拿出证据来，只凭一个荷包你就想定我罪？”阿蛮将手中的筷子一扔，甩到桌子上发出响声。
其余几人也纷纷附和：“没错！你凭什么给我们阿蛮姐姐定罪？就凭你一句话，秦挽你未免有点太猖狂！”
秦挽也不急，只是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没关系，你们会说实话的。”
阿蛮几人还未明白秦挽说的话，突然只觉腹中翻江倒海、疼痛难忍，便无暇再顾及她说了些什么，一个个飞快地向茅厕奔去。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神态实在是招人发笑，秦挽弯了弯唇角，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静静等待。
许久，阿蛮率先回来了，见到秦挽她面有怒气，“秦挽，你是不是给我们下药了？”
秦挽一手攥着茶杯，一手托着下巴，无辜地摇摇头，“不是我啊，阿蛮没有证据可不能胡乱攀咬哦。”
阿蛮气结，刚要说什么肚子又发出咕噜声音，只得恨恨看一眼秦挽，继续奔向茅厕。
几人如此来回往复五六回便已经虚脱，齐齐回到御药房看着饭桌前的秦挽，“秦挽，我们之前跟你有些过节是我们的不是，你也不能这么害我们啊。”
“是啊，秦挽，即便你怀疑阿蛮给你使绊子，也不该带上我们罢……”
秦挽挑了挑眉毛，看着几人不语。
还是小红最先受不住这个氛围，连忙推着阿蛮道：“阿蛮姐姐，你说句话呀，若是你真的给秦挽使绊子了，你就服个软罢，我们这都快要脱力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梁子啊！”
阿蛮也是撑不下去了，这才抬头看向秦挽，脸上冷汗淋漓，明显是气虚的很，“秦挽，是我的错，荷包是我的，我不该给你的柴火浇水，这样只要你给我们解药，我们就帮你一起熬制郭太医的药方你看如何？”
秦挽手掌握拳扣了几下桌面，颔首道：“成交，另外我还要求你们再不能找我麻烦，以后若是再有此类的活计我可以拉着你们一起做，大家有钱一起挣，但是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使绊子，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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