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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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被苔藓布满的小道往外，又是一片美丽的，宽阔的，被蓝天白云覆盖的草原。

若是往后面的苍翠之径和前面的黑森林看去，你会发现不远的距离之中，天气和场景像是被空间割裂一样地变化极大。象征着游戏之中的关卡变幻，中间游戏没有提及的地方便变成了一片好看的草原，十分舒适和令人安心。

闯关过后可以暂且在此休息，分数和闯关时间在出关卡的瞬间会被暂停，直到进入下一关才会接着计算。

还算人性的设计，绕着宽阔的草原走了一圈，泉祐一如此想到。

来到草场的边缘处，外面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泉祐一感觉有一些虚幻，远处的运动着的牛羊在此处看来好像贴图一样，只剩下了一抹颜色的像素。

他试探性地伸出自己的手指，正好撞到前面一堵透明的，实质的墙体上，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一点。

看来休息的地方是有界限的，并不是一个无限延伸的世界，外部的世界被空气墙隔住，无法进出，能够活动的，只有游戏之中存在的关卡。

根据泉祐一推断，这个游戏世界像是走廊一样地单调，只是竖直地将游戏之中的关卡连接起来，中间关卡的空余被现在泉祐一所处的美丽草原占据。

确定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虚幻的泉祐一开始慢慢往回走，准备回去寻找唐泽诗穗，那个在新手关卡出来已经陷入自闭的少女。

在苍翠之径的出口处，鸟语花香的草原边上的一处山坡上，那穿着盔甲的黑发少女正抱着自己的膝盖，有些发愣地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色的长发搭在一身银白的铠甲之上，白皙的脸庞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而看不真切，整个身体缩成了一小团，安安静静地待在泉祐一离开之前记忆之中的位置，没有移动过一点。

顺着目光看去，少女头顶上，一颗红色的像素心脏正跳动着，象征着这个角色只有一点生命值了。

要问为什么泉祐一不给她使用治疗技能，只要看向系统空间之中那已经变成灰色的治疗术便能明白了。

苍翠之径作为新手关卡，是不算做正常的关卡的，也就是说，一关能使用三次的治疗术是和后面的一关黑森林连着使用的。

毕竟在真实的游戏之中，新手关卡连血条都没有出现，谁能知道玩家在这里会丢接近两条命呢？

而如今，刚刚踏出新手关卡的二人，已经接近弹尽粮绝的程度了。

若是在游戏之中，二人的游戏角色上应当还有一个大写的“菜”字才对。

远处的少女似乎注意到了慢慢走回来的泉祐一，她那本就瑟缩的身体更一步地往所谓“一团”靠近了，那是恨不得将头埋在地缝里面的举动。

这样可爱的，躲避的动作却唯独将她的耳朵漏下了。

顺着躲避而低下的头，小小的耳朵却突破了长长的黑发翘起一点，娇憨红润的边线下，泉祐一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她的神情，但若是此时此刻她变成一只兔子的话，那一双长长的耳朵肯定会可怜地耷拉着，象征着主人低落的情绪。

泉祐一还以为她还是在害怕之前的怪物，于是笑着坐到了草地上，唐泽诗穗的旁边。

“还在害怕吗？”

唐泽诗穗的身体微微一抖，却还是没有转过头来。

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眶有些发红的她不想将自己可怜的姿态展示在泉祐一面前，正如之前在屋子里不肯从卧室出来送泉祐一一样，生怕自己脆弱的状态惹得他的不满。

“明明是自己的错，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

唐泽诗穗自己是这样想的，所以即使心里很难受很难受，她还是不肯将自己难过的情绪传递给别人。

正如此时此刻一样，她很害怕那些怪物，害怕那些第一次见到的恐怖狰狞的模样，也害怕自己会害得泉祐一因为任务失败受到惩罚。

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那道光幕上是这样说的，

“三次失败过后，泉祐一会受到惩罚，生病一个星期。”

是这样很严重的惩罚。

她不想让泉祐一因为自己而生病，没办法工作，给别人添麻烦。

自己要坚强才能不拖后腿，自己要勇敢才不会被抛弃......

她抿了抿嘴唇，将眼眶之中的泪意硬生生地憋回去，在泉祐一看不见的地方先练习了一下笑容，以免转过头去了，露出那不熟练的破绽，暴露自己真实讨厌的想法。

眼眶愈发酸涩，就连带动笑容的肌肉在此时此刻都好像不想听从她的命令一样，若不是有神经的控制，恐怕它们此时此刻已经开始大哭起来了。

不过还好，她做到了。

在泉祐一看不见的地方，她苦涩地笑了起来，调整了一下笑容的幅度，将泪水藏起，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泉祐一。

一点黑发荡漾，少女的香气夹杂着草原晴朗的味道传来，那个少女在背后的风景照耀下，用有些发红的眼眶作为映衬，

她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怕哦...只是刚刚...有一点点，现在已经习惯了....只是，好像没有生命值了...抱歉呐...”

唐泽诗穗软糯的语言过后，总会投来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

要细致捕捉了别人听见她话语的反应，确定了别人没有因为自己的任何一句话讨厌自己，嫌弃自己过后，她才肯放心地收回视线。

其实整个过程不算漫长，连同着她内心之中的思考也才几秒而已。

但对于她来说，每一次交流都像是一次考验。

若是自己的话语惹得别人不高兴了怎么办？若是自己让别人讨厌了怎么办？

要是别人真的露出了生气的，不开心的表情，唐泽诗穗恐怕会因此伤心很久，正如那天泉祐一冷淡离开过后，她甚至会偷偷在床上哭泣；但若是别人会因为她的话语感到高兴，喜欢与她相处的话，她也会发自内心的振奋，甚至会在晚上反反复复想着今天和他的对话。

喜欢交谈带来的快乐，却对交流失败带来的恶果感到深深的恐惧，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将别人的感受放在首位，只要别人能感到开心，自己怎么样都好。

这就是唐泽诗穗社恐的实质，泉祐一深深明白这一点。

于是，他没有露出其他表情，也没有看向她的脸，只是笑着说道，“没关系的，见到那样现实生活里没有的怪物，我也感到很慌乱....”

“哎...”

听见泉祐一的话语，唐泽诗穗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宣泄，至少泉祐一能明白自己是真的很恐惧，很害怕那样的东西吧。

心里充斥的想法是，对泉祐一能够明白自己的开心，但更多的，还有被发现脆弱的委屈。

“可是...只有一点血了...”

无论如何只用一点血的话，要打败后面所有的怪物好像不太可能了。

都是因为她表现得实在太差了。

明明武器就在手里，铠甲也一点重量都没有，她的身体却连路都走不了，就是这样丢人的表现让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泉祐一转过头来，看着那样的唐泽诗穗，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紧接着他说道，“诗穗，还记得游戏里面的场景吗？”

“哎哎...记得...”

突如其来转变的话题让她有些发愣，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泉祐一的，回想起游戏里面的场景。熟悉的，记得十分清楚的游戏画面映入自己的脑海，于是她如此回答道。

“那之前新手关卡里怪物出来的地方和时间，和游戏之中对得上吗？”

听着泉祐一提醒的话语，唐泽诗穗拼尽全力地将之前恐怖的场景和游戏之中新手教程的画面一一对应，若是将整个游戏场景平面化，那些怪物出现的地方和游戏音乐响起的时间都符合她玩过成百上千次的游戏。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发现，她的语气也有些激动。

“对...对得上！”

“之前不是说第一关的怪物就是蜘蛛和骷髅吗？能记住他们的位置解决它们吗？”泉祐一直直地盯着唐泽诗穗的脸，没有苛责和命令，只是单调地帮助她将脑海之中玩过的游戏信息串联起来，提醒她通过之前的游戏来帮助自己通关。

“嗯嗯！”唐泽诗穗下意识地答应，因为，在游戏之中，每一关的怪物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不止是可以无伤通关，时间和速度更是快得吓人，可是很快，她挺直的腰板就软了下来，想到那些可怕的怪物，不知为何，她还是有些没有信心，“可是....我..还是怕会...会失败...只有一点血了...”

像是肥胖充气的河豚在一瞬间泄了气，变成原本小小的，脆弱的身体那样，唐泽诗穗有些不太自信。

看着那样像是软下来的棉花糖一样的唐泽诗穗，泉祐一无奈地笑了起来，看向旁边的草地，一片晴朗的天空之下，微风拂过，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像是异界生物的白色花朵中心，一抹金黄色的花蕊绽放，顺着这样风景，他的视线飞开了好远好远。

他的语气轻松，内容不算太鼓舞人心，

“若是失败的话也没关系的....”

泉祐一看向唐泽诗穗，右手下意识地想要将地上绽开的花朵摘下，再将捏成团的右手放在了唐泽诗穗面前，

“只说是能看到这样美丽的场景不是已经值回票价了？”

唐泽诗穗眼光呆呆地看着泉祐一的手心，一时之间没有回话。

过了一秒钟，顺着自己的手臂看去，泉祐一这才发现手上空无一物。突然想起自己的身体是虚幻的，无法拿起这个世界的任何一样东西。

只是现在，没办法拿起地上的花朵，只是呆呆地伸出握着空气的手，无论如何都有些尴尬吧？

即使是泉祐一那样脸皮厚的男人都无语地笑了起来，直到最后，作为谈话的结尾，他对着呆愣在原地的唐泽诗穗说了一声“抱歉”。

连带着他没有看见的地方，坐在原地的唐泽诗穗看着地上数不清的花朵眼光有些发愣。

许是连她也不清楚，那样美丽的，白色的，绽放着金色花蕊的小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顺着泉祐一空无一物的手心，无形地落在了她的心底，生根开放。

暂且无法命名那朵花儿的名字，只是抬头看向那个尴尬得站起身子的高大男人，他的身体在天上虚幻阳光的照耀下落下一层有些不太真切的阴影，俊俏的侧脸有些郁闷地想要捕捉他碰不到的风。

唐泽诗穗张了张嘴，不知什么时候手心已经攥紧，思绪好像还停留在刚才泉祐一的问题上，于是她笑着回应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