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6章 叶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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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得太过，便会麻木。
辉霜下肢完全失去知觉，抬眼看着苍朔冷漠的面孔，忽然意识到苍朔不但有自我意识，也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乖巧男修。
在江无云面前，苍朔乖巧、腼腆又可爱，还会笑得露出两个酒窝，但那也只是在江无云面前。
苍朔从不是一条狗，他是一匹狼。
他打碎辉霜骨头时，真元里掺杂了几道刀气，不只是想阻止辉霜修复身体，更多的是故意折磨辉霜，因为辉霜生出了对江无云不利的心思。
辉霜躺在尘土之中，满身狼藉，忽然无比后悔自己答应明霁真君的委托。
师弟死了，他自己废了，几次三番都找不到脱身的机会，以为拿住江无云把柄，却又发现一切都和他想的不同。
他不知道江无云回来自己会落到什么下场，他但此时，打心眼痛恨起明霁真君夫妇来。
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
辉霜痴痴地想着心思，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喉咙中发出赫赫嘶吼。
苍朔、苍朔这个狗东西，他是一头狼啊！
养虎为患，江无云以后会怎么死？
他好期待，他好期待啊！
笑容变得扭曲，面孔形如恶鬼，江无云稳定境界回来，打眼瞧见他那模样，便生出一股厌烦来。
他问苍朔：“怎的回事？”
苍朔恭恭敬敬把前因后果说与江无云，言罢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出现在面颊上，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一只在求夸奖的大狗。
江无云盯着他的酒窝看了很久，手有些痒，沉默几息，终究顺从心意戳上苍朔脸颊。
啧，一个大男人，个头比自己还高，酒窝为什么这么甜？
莫非是自己十几年没吃过糖了的缘故？
琢磨着离开秘境后去吃些点心甜甜嘴，江无云忽然听到几声响动，不由“咦”了一声。
“这是？”
他问。
苍朔向地上瞥了一眼，只见辉霜面色胀红，不知什么时候喷出一口鲜血，也有些迷茫地摇摇头，惹得江无云又戳了戳他面颊。
辉霜瞧见他俩这动，又是一口血喷出，气息登时弱下去许多。
他当真无法想到，苍朔竟将所所为和盘托出，江无云也未觉得苍朔此举有何不妥。
怎么会这样？！苍朔明明已经暴露了本性！
无法看到想看的热闹，还一再被打击，辉霜终于受不了，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气得太过、昏得太快，根本没注意到江无云身上有何不妥，苍朔也是在他昏过去后，才从被江无云戳脸的喜悦中回过神，发现江无云气息有些不对——
和自称对不上。
在修真界，很多自称不能随便使用，乃是一种身份象征。
练气、筑基修士因是修真界底层，面对他人一般只能自称晚辈、弟子、我；金丹修士尊称真人，元婴修士尊称真君，自称也以我居多，偶尔会有人自持身份称本真人、本真君；化神修士尊称真一，返虚修士尊称老祖，通常自称本座；再往上，出窍、合体老怪便都尊称尊者，自称多为本尊。
至于渡劫修士，他们面临飞升雷劫，常年不出现在人前，当真遇到了，五花八门什么称呼都有。
江无云自称本尊，一身气息却只有练气大圆满，着实是件惊悚事。
但苍朔丝毫未动坏心思，反而担忧江无云受这一身气息所累。
他为刀灵，比任何人都容易察觉江无云真正的实力，自始至终都觉得江无云如远古凶兽一般深不可测。
只是，修真界总有些愚钝之人看不出来，届时怕是要来烦江无云了。
苍朔将自己思虑告知江无云，又道：“我观尊者不喜他人打扰，如此一来，恐怕难得清静。”
江无云静静看了苍朔一会，忽然伸手捏住他面颊，笑道：“年纪不大，担心倒是多。此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且去换件衣服，再给本尊弄点东西吃。”
苍朔连忙答应，见平原和石林都被雷劫损毁，便有些迟疑，想带江无云去其他地方休息。
江无云饶有兴味道：“还要找个风景秀丽之地？”
苍朔道：“真武秘境东部密林中有种妖兽，名为七宝八珍兔，味道最是鲜美，我想请尊者赏脸尝尝我的手艺。”
荤菜？
江无云眉头一挑，因在蛊盅中差点被迫食用人肉的遭遇而有些反胃，但目光落在苍朔身上，见他眼中全是期待和关心，那股难受劲儿忽地便有些退去。
他盯着苍朔半晌，鬼使神差道：“既如此，那便去吧。”
言罢，他一步迈出，眨眼便至一里外，苍朔连忙拎上昏倒的辉霜跟上，两人一路不停直接进入东部密林。
待以树叶、平滑石块铺好座位，苍朔方向江无云行了一礼，去林中打猎。
江无云一手托腮，有所察觉地往石林方向看了一眼，到底没怎么把一群练气小辈放在心上，扭头盯着苍朔背影，心中很快被愉快占满。
又甜又知恩，这一遭，他竟是全然未救错人。
思及此，江无云对苍朔态度愈发好，让打猎顺道洗漱回来的苍朔十分惊喜，连眼睛都亮了几分。
他麻利地处理好几只七宝八珍兔，用随身携带的调味料料理好，带着点雀跃将烤兔送到江无云面前，欢喜地看着江无云。
江无云赏脸尝了两口，不但没有反胃，还觉得味道确实好，面上便露出个笑，不吝啬地夸了苍朔几句。
苍朔更高兴了。
江无云觉得有趣，便问道：“你来秘境历练，竟还带着调味料？”
苍朔道：“我来秘境原是为了炼制本命法宝，无意与他人争抢资源，故而携带法宝便以防身为主。后来我遭遇朋友背叛，防身法宝被对方带走，身上便只剩下些零碎的小玩意了。”
江无云擦擦手，若有所思道：“我观你情况，当是服用过洗灵丹。灵根有变，来炼制新法宝不奇怪，但伤你之人盯准你灵根下手……他知道你洗过灵根？”
苍朔点点头，将前因后果大致道来。
江无云听得出苍朔没说谎，当下便是一声冷笑，嘲弄道：“这世上有些废物点心，从不考量自己是何等愚蠢，只管将责任推到旁人身上，好似这般便能证明他不是很失败……愚蠢，可笑。”
苍朔明知道江无云不仅仅是替他打抱不平，可内心就是无法抑制地发甜，两个酒窝出现在面颊上，令江无云声音为之一顿。
这个小朋友十几年来经历如此凄惨，到了如今，他竟还能笑出来，莫不是被打击傻了？
江无云想到自己的亲人，面上轻松一点点消失。
他枯坐良久，终于从身边矮树丛上摘下一片叶子，稍微输入一点真元做了处理，便放在唇边吹了起来。
乐声流淌而出，嘹亮通透、近似人声，曲调之中满寄情言，听来竟有种海天之处起风涛的壮阔与悲凉。
苍朔呆呆盯着眼前一片泥土，看着看着，忽然便落下泪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如何不理解曲中之意？
辉霜被乐声吵醒，打眼见到他这表情，心里一个咯噔，恐惧过后，猛地生出一点希望来。
苍朔这般行止，难道在他昏倒以后，那名魔修到底还是对苍朔起疑了？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他的机会！
辉霜心口砰砰直跳，用尽全力方将自己那点小心思隐藏住，尴尬地在苍朔的注视中笑了笑。
苍朔冷漠地转回头，向江无云报告辉霜醒了。
“本尊暂且还要用他，你多看着他些。”
江无云放下叶片，随口道，“以他如今实力，不可能从你手中逃脱。”
苍朔点点头，看着那片已经有些破损的叶片，琢磨许久，还是向江无云提出疑问。
“尊者可是擅长陶笛？”
江无云眼中略有些惊异：“你听得出来？”
苍朔腼腆地笑笑，道：“略有些心得。我想为尊者制个陶笛，还请尊者给我机会。”
江无云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对苍朔的上心很满意。
两人又交谈两句，江无云猛地停下话头，挑眉看向石林方向，低低嗤了一声，苍朔也眯起眼盯着茂盛的树林。
他问道：“尊者，可要警告他们莫来打扰？”
江无云冷道：“让他们自行离去。”
苍朔答应一声，站起身便去撵人，辉霜努力睁大眼，往苍朔离去的方向瞧去，待看到一片熟悉的衣角，便忍不住大吼起来。
“救我——”
“我”到一半，戛然而止，酒香弥漫，辉霜死死盯着江无云，直到咽气，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杀死。
难道他不是这个魔修追踪明霁真君的关键？
江无云招回酒坛，冷冷盯着辉霜的尸体，听到树林外打斗声渐起，一拂衣袖向外走去。
笑话，没有辉霜，他还有和明霁真君之间的因果，找人不过废些力气，但留下辉霜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
他留着辉霜是为了方便，不是为了自找麻烦！
一再算计到他头上，真当他好脾气不杀人？
他只是不爱开荤，可不是不爱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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