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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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雪只带孩子在乡下待了三天，一是乡下农活儿多，这段时间就得忙着扳玉米，二是赵春本就不太待见她和孩子，唯恐他们抢家里粮食，再待下去没多大意思，她收了点山货，去县城找李月蓉和王丽丽。
上次能“捉奸”成功，多亏了李月蓉和她丈夫张知净帮忙，办公室里提前放好的录音机，领导闻风凑上来瞧的热闹，都是和李月蓉提前知会好的。
她不敢回家属院去见李月蓉，怕节外生枝，只在文工团后门等着。
依着李月蓉的家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乔雪兜着乡里砍的新鲜毛笋尖，别家收上来的菌子和土鸡，也就这点心意，不知李月蓉能不能瞧得上。
李月蓉还怪不好意思，“你这大包小包的，别人看了，以为你是来送货的，哪儿兴这么客气？”
李月蓉也没想到，这事儿完结的这么顺利。赵诚从乡下回来后，就从单位宿舍搬了出去，据说和莫莉在外面租了套房子，第二天就去把结婚证领了，两人商量着婚礼的事儿。
莫家受这么大气，自然不能叫外人议论，这婚礼也没打算大办，家属院能请的不多，最多发个喜糖，但厂子里的领导干部肯定是要请的，只是赵诚没额外通知张知净，张知净还是从别人嘴里打听到这事儿的。
乔雪知道人家是可怜她才伸手帮的忙，“这份情意我时时记着的，月蓉姐，我也拿不出别的什么，您不嫌弃就行。”
“说哪儿的话啊？”
李月蓉佯装生气，“我也不留你了，叫人瞧见不好，以后有事来信儿，你叫我一声姐，难道还和我生分不成？”
她家里小子快读高中，平日住在她娘家，正缺这些山货滋补，乔雪有心她也瞧出来了，这毛笋里还沾着露水呢。
就此别过，乔雪又去了一趟供销社。
这些日子，赵诚和莫莉的事传得满城风雨，论功劳，王丽丽是头一件。
乔雪没别的东西送她，这两天缝了一个手提袋，王丽丽家庭条件不错，这些东西也不稀罕，但乔雪亲手做的不一样，手提袋上缝了百合花样，是别处没有的款式，王丽丽欢喜的不得了，拿着就不放手了。
听说乔雪以后不在县城待，王丽丽还挺唏嘘，知道这事儿不能强求，这县城屁大点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乔雪带着孩子在这，和赵诚他们碰见也膈应。
“我在省城有个姑，你要是碰到难处，去找她帮忙，别不好意思，看我这侄女面上，她多少能伸下手的。”
王丽丽给她留了个联系方式，到底是人情社会，没人脉没帮衬，一个人在省城怎么拖家带口混下去？
乔雪没拒绝，东西收好没多留，买了几斤猪肉回乡，到了已经下午了，天麻麻黑，眼见着要下雨，她赶回去把猪肉炖在锅里，舅妈张红华早过来了。
明儿晚上，他们坐车去省城。
张红华收拾了一背篼东西，不多，趁着她做饭功夫在灶边烧火，“丫头，今天你舅和你大哥走动了一下，那个小任你记得不？他说省城有熟人，能打听到哪儿租房子，明儿咱们一到，先去把住处定下来，合适先添置着，别的慢慢来。”
俩家伙得上幼儿园，这事可以缓几天，但房子的事不能拖，总不能去了老住招待所，那几晚上住下来也承担不起。
乔雪应声，“是找任平生开的口？”
“可不，那小伙儿真实在，哪像他们说的混小子。”
张红华往炉膛里添柴，对任平生赞不绝口，“说好了明天一起坐车，他和班车司机熟，留了位置，咱们在公社等着就行，睡一觉就到了。”
这年头坐车去省城不像后世那样方便，乔雪记得千禧年来往省城坐的还是有床铺的长途车，那确实是睡一觉就到了。可这会只有坐着，搂着孩子将就一晚上，不然坐大半天车，到省城就得下午，再找房子恐怕也来不及。
乔雪心想又给人添麻烦，这人情越记越多，以后还不知道怎么还才好。
晚上回屋睡觉，乔雪瞅见木梯子前站着个黑影，冷不丁吓一跳，王桂芳拽着她压低声儿，往她手里塞东西，“明天我就不送你们了，到了安顿好给我们来个信儿，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实在不行，我给你小舅单位打电话。”
手帕包着的一叠，手一捏隔着布都知道是啥。
当年王家老人生病，小舅做事也挺绝的，连口棺材也舍不得给亲爹置办，是大舅找村里人先换的，因着这事儿王桂芳和这个弟弟断了来往，只是每年叫大哥去省城看望时，顺带给亲娘捎点东西。
乔雪压根没想这茬，王桂芳这辈子性子硬，从未找过这个小舅什么，现在叫她去找，等于是在打脸，乔雪哪里忍心，“知道的。”
她知道王桂芳塞的是钱，但不想要，王桂芳低声骂她，“闹起来好看？等会你嫂子起来听见，又不消停！”
她肩上披了衣服，想来借着出来上茅房在这等着，避免叫鬼精的孙子察觉告诉儿媳妇。
乔雪面红耳赤，“我有钱。”
“拿着。”
王桂芳不耐烦了，往她手里一塞扯了扯外衣出去。乔雪瞧着老妈背影，怪难受，说不出啥滋味。
第二天细雨绵绵的没停，一屋子人一整天都没去地里，也不是那些年集体生产，赵春摔摔打打做饭洗碗骂孩子，趁着天亮着能看清，乔雪简单收拾带着俩孩子出发。
乔夏背着一兜米面粮油的送她，上面蒙着塑料膜，乔雪劝他，“这东西重甸甸不好拿，再说省城什么都有，这背上多累赘。”
“你嫂子叫拿的。”
乔夏眉上沾着雾珠，不听她的，“到了我叫小任帮你背，没多少，先应付着能吃几天，你到了什么都置办，哪有那么多钱，日子还长着呢。”
他素来老实巴交，不爱说话，乔雪没吭声，这年头粮票还没正式取消，买粮吃饭没粮票，是要贵一点。
俩孩子倒是欢喜，一路上叽叽喳喳，到地方，大舅和王大明已经等着了，两人站在路边抽烟，一起站着的还有个男人，乔雪扫了一眼不太确定，心想应该就是任平生了。
乔雪对上辈子的任平生是有些记忆的，出门在外，他们都是生意人，任平生这个老乡对她多有照拂，但她因着孩子的事，没在意过这些，细究起来，她都忘了任平生上辈子老婆孩子是谁。
任平生个子高，像北方人，但骨架瘦，跟个木桩子似的，颧骨有点高，眼窝凹着，像欧洲人的骨相，总之不难看，一双眼黑白分明的，一看就有精气神。
乔雪迟疑了下，听到张红华喊“小任”，这才上前，“任哥。”
任平生为了风度只穿着衬衣，这会儿细雨飘着有点冷，听到这声“任哥”他浑身一激灵，揉了揉发红的鼻尖，呲牙咧嘴笑，“哎，雪妹还记得我啊。”
“可不记得，小时候你去她家吃饭，她又哭又闹不叫你吃，还把你胳膊掐得都是印儿，因这被我姑一顿打，哪能记不住啊。”
王大明抽烟笑，见风口往乔雪那吹，赶紧掐了烟，“小姑娘不懂事，长大了当妈了，那还能不认你这个哥吗？”
乔雪知道他是在帮忙拉关系，毕竟任平生帮这么多忙，她笑了笑，没接茬，俩孩子围着他们的行李扒拉，又笑又闹的，车子一会儿就到了。
这年头车都是烧的柴油，以前还烧过桐油，乔雪闻不惯那味道，坐汽油都晕车更不要说柴油车。还好车上没几个人，上了车任平生挑了后边几个位置给他们，虽然颠的厉害，但是后边脚下位置宽，孩子睡大人腿伸着能舒服点。
俩孩子还不困，在车上嘀嘀咕咕小声说话，任平生去找司机点烟聊天，张红华凑过来，“这小任真有本事，听说之前组车队，一趟就能挣这个数。”
她比了个二，乔雪点头，“两百是不少。”
“是两千！”
张红华笑她，“两百人还瞧不上，听说从深城那边跑货运，搞了个车队，最近查得严才没做，有点家底子，不然咋能在村里盖房子，还把他爷的墓给修好立了碑？”
乔雪一阵沉默。
怪不得人上辈子能做成企业家呢，有头脑还胆子大。
车上灯关了，黑洞洞的。
张红华见她兴致缺缺也没唠了，主要这车坐着确实也晕，本来乡下路就不好，一路坑坑洼洼，再加上柴油味重，乔雪气都差点顺不过来，俩孩子也没心思吵，一人睡一个椅子，脑袋搭她们腿上，张红华抱元宝，乔雪就抱着元秀了。
乔雪把窗户开了个缝，又怕凉着孩子，把外套往孩子身上盖了盖，突然闻到一阵橘子的清香，一抬头，任平生剥了个橘子，往她手里递，“晕车是不？闻下橘子皮好点。”
乔雪确实难受，捏着橘子皮，对着他剥的橘子肉摇头，任平生瞧旁边的张红华眯着眼睛没睡，把橘子分给她，自个儿往前面坐了。
他旁边是空的，张红华吃着橘子莫名一笑，没一会任平生扭头往后看，朝她道，“姨，我把孩子抱着你也睡会儿吧？”
乔雪刚开口想说不用，张红华放手笑道，“行，你抱会，咱换着来，不然这一晚上真没法过。”
乔雪总觉得舅妈哪儿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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