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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古的马术确实不错，我们前进的很快，马儿也很安静。
“喂小子，吃点东西吧。”他左手拿着缰绳，右手递了几块肉干过来。
我没有客气，接受了他的好意。肉干很硬很咸，放在嘴里嚼了很久，慢慢得还吃出了一点甜味。
“不是我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回去。你回去又能做得了什么，你还能杀了那群屠龙的疯子不成？”他像是在劝说我，我嚼着肉干没有回应。
“留下吧，跟我们一起走，梅尔殿下和迪雅殿下都挺看好你的，你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我必须回去，有人在等我。”
“唉……”邦古不再说话。后来我们一直沉默，直到天空完全明亮，视野变得和白天时一样清晰。
当我们开始看到逃窜的人们时，我们已经回到了镇外的树林了。
黑烟遮蔽了半边天空，女人和小孩的尖叫填满了半边耳朵。
这时，树林之上吹起风来，发出悠长的呼声。远处天空传来吼声，犹如谷间烈风，但不见声音的主人。
“龙来了。”邦古将马停下，我也会意下马。
“抱歉，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嗯，谢谢你，邦古。”“别死了，小子。”
我点头回应：“我会的。”随后朝着燃烧的汐里镇跑去。
越是靠近，人越来越多，带着大包小包的大人，眼角还有泪的小孩，跌倒的老人，没人回头。
这幅场景让我想起了六年前，我为什么会被迫和父母分开变成难民。
“屠龙疯子！”我咬紧牙关，愤怒再次冲上了脑髓。
正当这时，天空中再度响起咆哮，一道巨大黑影划破长空冲进了城镇。我也加快脚步，大门也近在眼前。
距离我上次离开这里不过几个小时，但这里已经让我感到熟悉又陌生了。
多数的房屋已经被火焰烧成焦炭色，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羽毛的气息，不远处响起洪亮的爆炸声。
从大门回到澡堂的路我已经做过无数回了，但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舍命的奔跑在这条路上。
越过烧焦的地面，跨过残破的尸体，绕过倒塌的钟楼。
到了，到了，我的家。
家，一片烧得正旺的废墟。黄紫色的火焰吃得欢，木制的屋舍，庭院中的三两尸体。过往的温存，消失殆尽。
双脚失去力气，膝盖落到了地面上。热浪拂过，吹得眼睛生疼。
狂暴的火种无声种下。
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泪水擅自落下，模糊了视野。我蜷缩在地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发出无声的哀恸。
城镇中央方向传来震天的怒吼，悠长有力的吼声，让我的心脏也和声咆哮，眼中辉光也应声浮现。
我被那吼声注入力量，缓缓站起身来，走向不远处一具没有燃烧的尸体。
是二姐，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变形的脑袋上插着我平时用的柴斧。
双手握住沾血的斧柄，将其拔下，转身凝视那道于远处火海鏖战的黑色巨兽。
“凡类，休得僭越！”
我拿着柴斧回到了燃烧的城镇，眼中闪烁着的黄金色辉泽如火焰般明亮。
一名士兵从我身后跑过，我便出声问道：“叔叔，你是屠龙者吗？”
他闻声回头：“对，这里现在很危险，你……”
我奋力将柴斧掷出，直中男子面部。
“臭小鬼！你干什么！！！”他捂面倒地惨叫，我上前捡起柴斧，做出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姿势。
双手举过头顶后笔直挥下，咔哧一声之后，他获得了和二姐一样的头型。
看来他十分满意，不再吭声。我也没有停留，舒出一口气后，将柴斧拔出，寻找下一位顾客。
另一边，黑龙此时正在城镇中央浴火奋战，长尾扫过数栋屋舍，卷起涡轮烈焰，又大吼一声吐出狂风一阵卷起火焰向士兵们袭去。
烈焰所经之处，人类如蚂蚁一般轻易死去，身躯化作黑炭。
但黑龙身上已插有数把漆黑色长枪，那种枪对于龙类而言是剧毒，不断摧残着他的肉体和精神。
即使有蚂蚁倒下，仍有蚂蚁从别处赶来，搭弓射箭，举盾顶撞，持剑劈砍，不断牵制着黑龙的行动。
终于，一根弓矢射中黑龙右眼，龙在痛苦的哀嚎中被士兵们围攻倒下。士兵们见状立刻又在龙背上钉上黑枪数柄。
龙痛苦得扬起头颅，对着天空大声叱喝，乌云应声而现降下雷击。雷击产生剧烈爆炸，对场内蚂蚁进行了一次清场。
但那不过是龙最后的挣扎，他的翅翼已残破不堪，身上的伤口血流如注，口中乌黑色的液体不断滴落唯有黄金瞳依旧明亮。
这时，我才来到这般炼狱般的战场。场内士兵，大多被烧成焦炭，但也有少数被压在废墟下保住了性命。
其中一员向我呼救，我闻声向前，漠然挥斧劈砍。
“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明明在救你，你就那么想被奴役吗！”“没心没肺的东西！”“龙的走狗！”“他的眼睛！这家伙也是……”
其余还活着的人似乎十分愤怒，要是他们还能动的话一定二话不说就会杀了我吧。
我仔细地寻找这些苟活于世的死物，并为他们挨个送上一斧。
我能感觉到龙的视线，但即使是我也不难看出，他已是风中残烛。
“连你也来杀我了吗，都瓦克因……”
那是一句飘散在空中的话，我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但那头龙我认得，正是这座汐里镇的领主。
“你是此地的子民？”他确实已经很虚弱了，但说话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回答我一个问题可好？”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他，等待他的问题。
“为何，为何？我镇守此地百余年，未有水土之乱，未有疫病之乱，也未有饥荒之乱，但为何，为何人类仍想杀了我。”他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颤抖不已。
“因为人类永不为奴！永远不会向龙低头！”一名苟活的士兵抢答了龙的问题。
但龙没有理会他，直直地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要杀您的想法。”
“没想过要杀我，这句话从你嘴里说来真是讽刺啊……”龙的黄金瞳开始暗淡，举首环顾燃烧的城镇，发出叹息：“也罢，我也活得够久了。”
“到我这边来。”龙说道，说罢又吐出一口黑血。
跨过尸骸，残檐断壁，我向着龙前进。我能感知得到，这头濒死的龙身上有什么正吸引着我。
“亚桑克斯，我先走了……”
但没等我走到他跟前，龙的黄金瞳涣散失去了光辉，永远地垂下了那高傲的头颅。
我也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心底的怒火被死亡带来的窒息感抑制了不少。
现场安静得诡异，没人说话，有的只有火焰的声音。
房屋上的火，人身上的火，龙身上的火。
龙身上的火！在一片寂静中，黑龙的血肉燃起了明亮的苍蓝色火焰，让世界都黯淡了几分。
忽然那火焰向我扑来，缠绕，包裹在我身上，又消失了就好像从没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蔓上我的脊柱，扩散全身。
心里有个声音说道。
“我的愤怒就拜托你了，都瓦克因……”
仅仅数秒之后，龙身燃烧殆尽，只剩一副古铜色骨架。
那些幸存的士兵则是一脸惊愕的看着我，死死盯着我半天说不话来。
“喂！还活着吗！”不远处传来邦古的呼唤声，转头看去，他正向我挥手：“不想死就跟我走，他们的援军要来了！”
我看向另一头涌来的援军，切齿暗语道：“交给我吧，黑龙，我迟早会把他们全杀了。”
转身奔向邦古，他就我拽上马，疾驰而去。
“你为什么回来了？”“我也不知道。”“啊？”“看不得寻死的傻子罢了。”
他略微回头，看着那副古铜色龙骨，嘀咕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啊……”
几分钟后，我们冲出城镇大门，进入郊外的树林。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我问道：“我们现在去和她们汇合吗。”
“不，我们可能会暴露公主的位置……”邦古话音未落，就看见一只白垩色巨龙划过上空，降临城镇。
“那是……”邦古睁大了双眼：“龙，龙神亚桑克斯……”
未等我发出疑问，一声骇世龙吟骤然响起，仅仅是不过数秒的吼声就让我的心脏骤停，连黄金瞳也被炸出，强烈的恐惧在灵魂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邦古眼中也满是惊恐，破声大吼：“快跑！”马儿也受惊大叫，发了疯的狂奔。
我缓缓回头，却看见天空降下数道赤色雷霆，纠缠缠绕成一柄螺旋式长枪，以千钧之势刺向地面，爆出赤雷数丈。
一声巨响与冲击一同袭来，土崩石解，连树林也被连根拔起，赤色强光淹没了整座汐里镇。仅仅是余波就将我们掀飞十多米，最后撞在一块巨石上。
所幸，慌乱中邦古替我承受了大多数飞石袭击，我并没有直接失去意识。
但当我再次睁眼时，内心那明明已经不能再加深的恐惧又加深了几分。整个汐里镇消失了，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夷为平地，一眼无际。
暴动的赤色雷弧还在地面上流窜，而那焦土的中央，那头白垩色巨龙依旧怒不可遏，仰天长啸，振翅而去。
只留下原地一阵旋风呼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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