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老师本来对脸好看的秦述抱有十二万分的宽容。
不过在宽容在发现他语文扣分最多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抽出答案卷下复印优秀作文发了下去：“来看看别人的作文——都在一个班，你们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范文印了两篇，一篇是夏昭的，另一篇来自文科实验班一个女生。
过道一侧的吴嘉木看了第一段就头昏脑胀，小声询问夏昭：“你开头引用的这两句，是什么意思？”
夏昭假装没听见，讲台上的解老师已经扶额深呼了一口气：“用我帮你们翻译一遍吗？”
吴嘉木顿时缩成了只鹌鹑。
解老师虽然不是1班班主任，但为人温柔心思细腻，是不少学生的知心姐姐，人送外号“解语花。”但这时候没人敢让解语花解一解范文上的语句，怕她解着解着就开始针对他们试卷上的胡言乱语。
不过好在解语花的气性不长，在她说出“上课再继续讲试卷，先早读吧”时，班里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开始背书。
解语花被一群大小伙子吼得脑子一声嗡鸣，站在讲台上对他们指指点点：“别以为读书声大我就不生气了！”
读书声顿时更大了。
解语花仍板着脸故作严肃，但唇角到底流露出几分笑意。
早读快要结束时，李青山慢悠悠踱步过来，和解语花分析了一下这次的成绩，然后在铃声刚响起时把手里刚印好的几张座次表散了下去。
“十分钟！”他竖起两只手，“上课前我要看到你们换好座位！”
秦述后头的李琪琪眼疾手快抢到了一张，随后一蹦三尺高：“啊啊啊啊啊皓月！我终于要和你当同桌了！”
已经做了一个多学期皓月同桌专业户的夏昭傻眼了：“啊？那我呢？”
学委全科均衡发展、聪明上进又自带管束同桌buff，高居1班“你最想拥有的同桌”榜首。李琪琪已经美滋滋地把自己的书抱到了夏昭现在的桌子上，顺带捎来了座次表：“你的也不错，自己看喽。”
夏昭一眼就看到了座次表一侧自己的名字。
她从教室前排中央平移到了靠窗的位置，同桌是……
秦述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站到了她身边。
夏昭心情不错地弹了弹座次表，抬起脸对秦述笑：“小秦老师。”
看来老天都在帮秦述履行给她补习的承诺。
秦述拎起她斜挂在椅背上的书包。
“走吧，”他说，“同桌。”
没变位置的冯子俊看了一眼他迫不及待换好座位的秦哥，又看了一眼身旁臭着脸的吴嘉木：“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四人小队？”
“干脆加入我们吧，少年。”李琪琪看了眼自己左边的皓月，又看了看和自己仅仅隔了一个过道的秦述，心中充斥着被学霸包围的幸福感，“你没发现咱们几个的座位刚好能连成一个潦草的‘6’吗？这简直是天意。”
吴嘉木缓缓道：“李琪琪，你是不是对咱们四个阴盛阳衰的场面不满意才要这么干……”
李琪琪诧异：“啊？原来我们四个的团队不是全阴吗？”
虽说中间隔了些距离，但夏昭还是把李琪琪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从秦述身侧探出头插嘴：“即便是阳盛阴衰，那阳的那个也是我吧？我的名字听起来就很阳光。”
她说话时压得椅背后仰，椅子前侧都有些悬空，实在很不安全。
秦述伸手扶住了她的椅背，从吴嘉木的角度看来，就像是夏昭被他揽在了怀里。
吴嘉木：“……”
他心累地对夏昭比了个手势：“你转过去，别这么和我说话。”
夏昭满眼莫名其妙，鼓了鼓腮帮子气他：“谁和你说话了，我在和琪琪说话。”
李琪琪已经失去了给吴嘉木这张气人的嘴打圆场的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和夏昭闲聊：“我发现你才是拥有年级第一的女人，高二后一直和第一当同桌。”
夏昭闻言立刻看向皓月：“皓月！你期中考一定要再考回第一，看老班会不会再让我回到你身边！”
从昨夜开始一直有些郁郁寡欢的皓月这时候终于露出了一丝有些无奈的笑。
她点点头：“我尽量。”
见她心情好了起来，夏昭才心满意足转过脸，把下节课要讲的试卷和笔记本摆了出来，懒懒向后一倚。
秦述扶住她椅背的手还没有收回，指节微屈，硌住了她的背。
夏昭慢慢坐直，侧身看他。
前后是桌椅一侧是墙壁，唯一可以离开座位的方向被秦述半围着困住。如果是别人，夏昭可能会觉得不舒服，但她现在并没有这种想法。
或许是因为秦述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低落。
“昭昭。”他轻声问，“你刚刚那样说，是因为不想和我做同桌吗？”
那一丝埋藏于心的困惑在听到这句话后转变为了哭笑不得。夏昭声音里都带了点无奈：“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是在安慰皓月呀。你横空出世成了年级第一，她有点不开心。”
想了想，她又补充：“我们小时候不就做过同桌吗？我肯定不会不乐意呀，我还指望你带我提分呢。”
秦述知道自己的询问有些幼稚，心中有些窘迫，却又忍不住斤斤计较自己和她现在的朋友哪个更重要一些。
她这样回答，他接受之余却仍有些不满意：“那我和皓月，你更希望谁考年级第一？”
或者说，你更希望和谁做同桌？
夏昭眉毛团成一团，似乎是不理解他为什么问出一个这样的问题：“当然是我自己啊。”
比起你们，我当然希望自己能考年级第一，虽然不太可能。
秦述：“……”
他所有乱七八糟的小心思都被这句耿直到不能再耿直的话打散了，沉默片刻后夸她：“很有道理。”
除了语文和英语需要逐题讲解，1班其他科目的试卷都讲得很快，毕竟大多数人只看答案就能摸清楚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夏昭今天的试卷讲解课听得格外认真，原因是几乎每一科老师都会站在秦述身边好长时间，以示他们对这个新任年级第一的恩宠。
不过老师们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旧爱皓月同学，夸完这个夸那个，尤以李青山为甚。
“副科按排名等级赋分，这时候主科就更加重要。”李青山背着手分析，“看咱们班两个尖子生就知道了，皓月副科没秦述好，但排名都不差，等级赋分后成绩自然而然变高。秦述呢，副科太好，换算成等级分也没多少进步空间，英语数学又比不上皓月，所以两人之间的成绩差一下子就追平了。”
秦述扶了扶眼镜，在李青山和蔼的注视下做出受教模样点了点头。
李青山得到回应，满意极了：“所以秦述，多和夏昭请教一下语文英语的学习方法，也带带她的数学物理。”
“其他同学也一样。”他豪情万丈地走上讲台，“多和自己身边的同学相互学习，争取都成为皓月这样的六边形战士。”
夏昭并不是一个课间能坐得住的人。在不去接水、上厕所的课余时间，她也热衷于到外面去，或是站在楼道里吹吹风，或是只去看看花坛里的桃树又多开了几朵花。
可秦述却很少离开座位。夏昭不太好意思每个课间都让他起身放自己出去，一直安分到晚自习才戳了戳他的胳膊让他起来一下。
秦述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走出教室，又看着她倒了回来对自己挥了挥手。
“秦述，”她喊，“褚秋思找你！”
本以为她是回来喊自己一起出去的秦述有点失望。
褚秋思半倚在走廊的墙上，镜头对准了和李琪琪牵着手跑远的夏昭背影，看着照片上两个女孩子飞扬的长发，满意地笑了笑。
这笑在看到秦述时瞬间变成了皮笑肉不笑：“这位学霸，请问你能不能及时回复一下你社长我的消息，这样我就不用专门从四楼跑下来通知你明早带上设备和我一起拍月考表彰了。”
这种每月一次的考试无非就那几个流程，做题、出分然后表彰。只是月考的表彰比不上期中期末正式，落实不到个人，只着重表彰班级。
秦述在加上褚秋思的联系方式后就顺手屏蔽了，只有在每周交照片时才点进对话框。
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实情，只解释：“在教室不方便回消息。”
褚秋思：“好借口，如果我不是上午就给你发了消息就好了。”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说你中午回宿舍午休时也不看手机，谁信啊？”
挤兑完人，褚秋思心情好了不少，对着某个方向又拍了几张照片，透过窗户看了看1班教室内：“要是皓月也出来就好了，她和月亮更适配。”
这样嘀咕了一句，她慢悠悠走了。
秦述顺着她拍照的方向看了过去。
昏黄的路灯映出了花池边石凳上两个女孩子的身影。
李琪琪斜靠在夏昭肩头，似乎是在闭目小憩。
夏昭则仰着脸，在看月亮。
她的下颌线很清晰，笔尖挺翘，侧脸在朦胧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恬静安然。
今夜的月亮并没有什么特别，昏黄的一勾弯月镶在黯淡无星的天空，无趣到根本没有几个人会投以目光，可夏昭却专注极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动人的奇景。
教学楼里所有的纷纷扰扰似乎都和她无关，她融在了柔和的春夜里。
秦述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刺耳的预备铃响起，一切美好都被突兀震碎。秦述抿平了唇角，回到灯光白到刺眼的教室里。
讲台上盯晚自习的老师还在，站着等夏昭回来太突兀，他先坐回了位置上。
夏昭很快就小跑了回来。她对着想要起身的秦述摇了摇头，发出个带着鼻音的拒绝的“嗯”声，侧身从他膝盖和桌子的中间挤了进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秦述似乎能闻到她身上夜风的气息。
他没有转头，只伸手在被她腿蹭过的膝盖处轻轻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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