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这也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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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对无辜茶盏的怜悯之心，三公主在边上胆战心惊。
不过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糟糕，谢瑶没一会儿便收回了视线，手里一滴茶水都没有的茶盏最终完好无损地被放回了原处，而谢瑶自己，则闭目休憩似的合上了眼。
无论如何，预期内的血腥场面没有发生，三公主松了口气。
但她这口气松得又有些早，因为下一刻，一直在谢瑶斜后方立着，半晌眼睛都不动一下宛如木头人的染墨忽然往前半步，低声提醒：“郡主，三公主的衣裳料子应是上好的蜀锦。”
这话乍一听没头没尾，可三公主却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低头一看，一只称得上漂亮的、不属于自己的手，正缓缓松开她娇贵易破的衣裳。
谢瑶面无表情地收回险些作恶的另一只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等三公主呆愣地转回去，她才又伸出手，飞速把自己捏出的褶子抚平。
——她情绪起伏波动的时候就有喜欢抓些什么的坏毛病。这是完全无意识的举动，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手。三公主这衣裳确实容易破，她还不想弄哭漂亮小姑娘。
幸而谢瑶也顾不上尴尬，很快，她就开始琢磨另外一件大事——
若是她这桩婚事临时生变，相中的郎君看上了这位京城才女，她到时候是装装大度做坊间的绿帽子郡主，还是折腾出点什么膈应一下新人？
两头对比，其实根本就不必再犹豫。想她谢瑶平白担了这么多年的糟糕名声，万般遗憾竟还没坐实过。若是到时候火烧鸳鸯，想必京城父老们也能理解理解吧？
其实谢瑶原本没打算对柳成音的举动作什么反应。虽然对方几次眼神微妙，显然不是个万事不知的，现在这样的行为于她而言已经算是冒犯。
可坏就坏在她含情脉脉的对象目光也迎了上去，这就让人实在有些恼了。
定北王却对此全然不知。方才因为一群胡蜂忽然生了乱子，他挨着圣上一同往边上避，这会儿离得稍远，站得也偏，只瞧见了前头有个人正盯着一处抛媚眼，顺着这道视线过去，好巧不巧正是晋国公那老家伙的好大儿！
而方才那句“确有一愿”仍在耳畔，难道……
定北王警铃大作，只觉得天下重担此刻就系于他一身，时势即将造就他这个英雄，再没有人比他更能拯救宝贝独女的亲事。
今日来都来了，亲事能成，他还是女儿顶天立地的阿耶，也是受王妃宠爱的好夫君，亲事没成，回去怕不是要睡上几个月的偏间！
于是，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的定北王一掀袍角，什么都顾不得了，张口就是：“圣上，臣今日进宫是有事要求圣上……没错，臣是为小女的婚事进宫！”
短短两句声如洪钟，德顺离得不远，一派温和谦恭的神情险些没绷住，唇角当即一抽。
……不愧是沙场征战的武将，体魄强健，气息很足，这么大的声音，怕是连聋子都要听得了！
也就是气息实在太足了，直接将心头的话广而告之。霎时间，和胡蜂你追我逃乱成一片的郎君们齐齐一个回头，满园寂静。
不远处一直努力躲藏替女儿相看的林贵妃浑身一震。
“什么？！”林贵妃是真的破防了，“且不说胡蜂是哪个使阴招动手脚放来的，这定北王又是几个意思？盈儿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相看夫婿，如何又被他谢家人抢了风头？！”
说到后头，林贵妃差点没压住声音，刻意压低的嗓子险些破音。
她认定了胡蜂这事应该是后宫那些看不惯她的嫔妃使的手段，就是为了毁了这回的相看。而定北王……
林贵妃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今个儿进宫来的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怎么还能瞧见个格格不入的定北王？
她这么崩溃地问了，可王嬷嬷哪里又知道答案呢？王嬷嬷只能劝：“娘娘，既然定北王已经来了，那也不妨先等圣上定下平阳郡主的婚事。到时候公主择驸马，也就不必再额外顾及郡主……”
王嬷嬷是有点怕了。这华清宫母子三个碰到平阳郡主就没占过便宜，回回都是惨败收场，偏偏还总是对上。她上回托人找了个游方道士，那道士给平阳郡主算出了个煞星命数，说是这煞星命还不同其他，那是刑克八方，阴煞至极，不仅克身边人，只要沾点关系就能克！
这可把王嬷嬷吓坏了，当时就问：“这样厉害的煞星，可有什么法子能解？”
那游方道士高深莫测地抚着胡须一笑，指天道：“一则尽量避开此人，以免招惹祸事。二则……”
王嬷嬷紧张追问：“二则什么？”
道士压低了声音，沉声道：“二则，杀了此人，事后多贴些符纸在那人棺木之上，遮了她死后冲天的煞气，便可蒙蔽上天，解救被煞星荼毒的命格。”
王嬷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犯了心悸，心道这可真是无知者无畏，连那老霸王府里的小霸王都敢杀！
可他无知，她确是个心里门清的。听到这里，王嬷嬷哪里还敢继续问，连忙把这道士威胁了一番，让他把住口风，说过的话全都忘掉，等把人送走，又觉得不妙，差人想追上去杀了那道士。
没曾想那人竟真像是有法术在身似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没了人影，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王嬷嬷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大安心，又觉得不好让主子林贵妃知晓，便停了寻人的事，只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不要命的道士可跑得远些，莫要泄露了蛛丝马迹。
这会儿林贵妃又像是要同定北王府这一老一小对上，王嬷嬷惦记着之前那游方道士的话，难免惴惴不安，顺口劝了两句。
林贵妃却仿若被她踩了痛脚，看着这个自幼亲近的嬷嬷，不敢相信：“嬷嬷是在说什么话？盈儿可是公主！她母妃是贵妃！如何连相看驸马都要顾及一个姓谢的外臣之女？！”
这话说来也有些道理，可毕竟谢家功勋累累，如今连一个男丁也无，这“外臣之女”实则是功臣唯一的后代。王嬷嬷被主子的话惊出一身冷汗，眼风扫过不远处的圣上，紧张兮兮地提醒：“娘娘，小心祸从口出啊！”
她又想起那道士的警告。也是怪哉，娘娘一遇到平阳郡主，整个人都不如平日里精明，难道这刑克的说法真有那么邪乎？
林贵妃却看不出她的想法，只觉得虽然这话有道理，但王嬷嬷瞧着也未免谨慎过头，且藏着什么没说完全，往深处细想，竟有些像是生了异心。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抿唇道：“嬷嬷……说的有理。”
心里却是冷笑：狗屁的有理！回去就派人查查王嬷嬷！至于谢家父女，她迟早要讨回这份憋屈！待到絮儿成事，先把那谢氏满府拎出来游街才好！
那头的圣上却没这么大的怨气。他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求赐婚始终是私事，若非板上钉钉，其实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相求。定北王虽然是粗人，平日里却懂进退。怎么方才还一副要等私下再谈的模样，这会儿又寻了个这样糟糕的契机匆忙开了口？
眼下因为一群胡乱蜇人的胡蜂，一片兵荒马乱，难道这等混乱的时候求赐婚旨意有什么深沉的寓意？
但是嘉成帝看了看他好臣子定北王写满耿直的神情，又觉得以谢爱卿的脑袋怕是压根想不了这么多，想得越多偏得越狠。
嘉成帝轻咳了声：“谢爱卿，起身罢。此事朕一直有所打算，只是眼下这情况，实在不是谈论儿女婚事的好时候。”
定北王却很紧张：“臣承认，臣有些急了。但夜里梦多……臣确实很急！”
嘉成帝：“……”
德顺上回绝对是在诓骗他，他送去定北王府的书果然都被垫桌脚了吧？
定北王少有这么急的时候，上回藏在御书房两人商量这桩婚事时他还不是这个态度。嘉成帝难免觉得奇怪。
但定北王却全力坚持，仿佛忘了晋国公府前段时日的风波。
这放在一般帝王眼里，多少是个重臣结党，否则何故非要凑一起去，还偏偏凑这么急，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可嘉成帝却知晓，定北王的脑袋数十年一根筋，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唯独格外珍视妻女，是个难得的有软肋却不生私心的可用之材，还是最需要忠诚的武将。
至于晋国公和晋国公世子……
他忽然意识到，这两府似乎都只有正妻，定北王和晋国公洁身自好、俱不纳妾，也正因此，两人虽然不是白皙俊秀的长相，年轻时候却意外地成了京城女儿家口中的香饽饽。而定北王府只有一女，萧时瑾作为晋国公独子，闺秀们对他有天大的期待也实属正常。毕竟这样的家风养出的郎君，爹娘的相处之道耳濡目染，是该与其他贵族出身的浪荡子与众不同。
若是这桩婚事能成，独女配独子，京城后院最干净的两家就算凑一块儿了。
嘉成帝恍然。难怪定北王如此执着，认准了萧氏郎君，原来还有这么一层，这是不想女儿受半点委屈，决心要找个干干净净的地方嫁出去！
可执着归执着，定北王突然这么着急，事却不好这么办。嘉成帝左思右想，还是把不远处垂目似是在沉思的萧时瑾唤来。
大庭广众不大方便，嘉成帝又吩咐几句让德顺带几个内侍处理方才乱糟糟的场面，之后便领着人去了最近的一处凉亭。
这期间，定北王立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手心都急出了汗。边上的风声都显得刺耳。
方才还乱糟糟的地方如今只留下死水一般的寂静，半晌都没人敢开口。
而另一边的女宾们也惊呆了。
三公主看了看谢瑶，又看了看对面在以往看来如山一般不可逾越的二皇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咔嚓碎掉。
被打断了请求的柳成音面色苍白，待皇后重新问起，出口的却是：“是臣女僭越。一支舞罢了，能讨得娘娘欢心，已是臣女的荣幸，哪里还有什么请求。”
皇后忍不住蹙眉：“你方才要说的就是这些？”
柳成音低下头，声音几乎要飘散在风中：“……是。多谢娘娘爱重。”
谢瑶看着她，却见她起身之时忽然侧眸，虽然只有一瞬，却仿佛糅杂了不少情绪在其中。
有不解、不甘、厌恶，还有……惶恐？
她哪儿来这么丰富的情绪？她厌恶谁呢！
没过一会儿，却又有内侍过来，喜气洋洋地走到谢瑶身边耳语道喜。
谢瑶：？？？
她都没想到，她阿耶莽夫似的胡乱说了一通，这也能成？！
这怎么能成的？！
合着她折腾这么许久，最后这桩婚事来得却这么轻松？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像做梦一样。谢瑶现在十分想问清楚，到底萧宣和能给她怎样一个说法。既然应了赐婚，那他方才那道视线又是在看谁？
可往方才男宾们那边看，却又对上了刚坐回来的柳成音复杂的目光。
……是了，谢瑶脑袋空白，险些忘了这位本是和她挨着坐的。
可看着柳成音还这样奇奇怪怪地盯着她，因为赐婚突然，原本就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的谢瑶被看得来了脾气。
看看看，她看来看去，看个什么劲？
谢瑶迎着她的视线直直对了上去，显然带着不悦。
内侍还没走，两人这么一对眼，再一看谢瑶的神情……
敏锐地察觉到一些猫腻，想着窥探一二的小娘子们都看到了这一幕，却看到两人争锋相对，平阳郡主喜事临门之余得了底气，狂傲怒视疑似情敌的柳府大姑娘，一时惊呆了。
没过一会儿，却又找到了原因。
“是了，这一眼瞪得好，这才像平阳郡主啊！”
都说了是平阳郡主，春风得意瞪人一眼罢了，还有什么奇怪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好，可算写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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