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周子逸被往日里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小厮按着肩膀上了马车,回头时面上满是不可言说的屈辱:“莫要碰我!”

小厮连忙低下头,一声不吭。但态度已然十分明显。

周子逸收回视线,紧抿着唇坐到马车里,仍有些恍惚。

今日一大早,周夫人便同他哭了一场。

她抹着眼泪道:“儿啊,阿娘知晓你不愿与这平阳郡主定亲。可你父亲如今遇上难处,那人在外顶着你父亲的名号为非歹,击鼓鸣冤的人眼瞧着都到京城来了。如今若是想帮衬你父亲,京城内再没有比平阳郡主更合适的小娘子。你就当为了阿娘,再忍上一段时日罢,待那平阳郡主嫁来,阿娘便替你为她立规矩。你们毕竟也是年少相识,小娘子都爱好脾气的郎君,只消得多忍忍……多忍忍……”

好一番哭诉,竟是为了让他去谢瑶的生辰宴。他觉得有些荒唐。

他父亲做错了事,几时用得着他来想法子?他那好大哥不是一直是父亲的骄傲吗?

而且,说什么“年少相识”,他儿时脑子不大灵光,现下能想起的几回相处都是被谢瑶当牛马逗着玩。那谢瑶打小就是个混世魔头,若是可以,谁愿和她“年少相识”?

然而事已至此,他人都被按着上来了,说什么都没用。周子逸看了看马车上放着的那沉香木盒子,里面可是一颗数年前他父亲偶然所得的夜明珠,成色极好,夜里一摆可谓莹莹生辉,阖府上下找不出第二颗。

这颗夜明珠连他大哥下聘时向父亲讨要都没讨到,如今却拿来谢瑶的生辰礼,可见他父亲这回遇到的麻烦还不小。

周子逸心下复杂,忍不住一遍遍回想他娘抹着眼泪道与他的那些话。周府的马车却已缓缓来到了定北王府门外。

与此同时,周子逸还听到了不远处有马车停下的声音。

除了他这等被府里推出来的苦命人,竟还有人来了定北王府?

外头日头正好,他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因着视线被挡,没瞧出什么名堂。恰好他那临阵倒戈的小厮唤他下马车,周子逸便跳下马车,往旁边走了几步,远远望了过去。

日光之下,一身月白锦衣的郎君正立在定北王府大门外,衣摆微微拂动时,衣裳上的银线暗纹翻飞起舞。瞧着很有几分面熟。

……不,已经不是面熟这么简单了。这不就是前些日子还见过的那位晋国公世子?

周子逸忽然想起近日那则让人不敢相信的传闻,还有上回在街上遇到谢瑶时她三言两语透露出的意思。难道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二人有朝一日真能扯到一起?

这想法仅仅开了个头,越往后深思越觉得微妙。很快他就被自己惊到,连忙止住这纷乱的思绪。

再抬眼看过去时,那位声名在外的晋国公世子已然在等定北王府的下人通报。

周子逸回头瞧了眼小厮手里捧着的沉香木盒子,心下一横,也上前出示了请帖。

里面方才还笑眯眯的下人定睛一看,笑容淡了些,却整个人都精神了,扬声道:“啊——原来是周侍郎府上的小郎君。且在外稍等片刻,小人前去通报一番。”

通报的两人一前一后奔到前厅,得了王妃点头后又忙不迭回去给门房传消息。

谢瑶也是未曾想到:“他会来倒是意料之中,可这位‘周小郎君’……”

按照她和周子逸这近乎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她办生辰宴,给他发寿柬已然几近挑衅,他这么个一点就炸心高气傲的人,如何还真来了?

定北王妃抿了口茶,面色也是一沉,道:“看来周夫人瞒着的事,还不止一两桩。”

片刻后,又不禁庆幸:“周夫人有备而来,怕是早就把那些腌臜事一并藏了起来。幸好这周小郎君是个没心眼的,在这前头就自己露了馅。若是瑶儿真嫁到这等人家,那真是……”

王妃抚了抚心口,回想起之前和周夫人谈儿女婚事时对方的热情,实在看不出竟是个面慈心苦的,顿时感到一阵后怕。

白心柔在一边歪了歪脑袋,掰着指头数:“也就是说,这位萧世子是郡主阿姊如今相中的郎君,周小郎君是险些同郡主阿姊定亲的郎君?”

把这中间的关系理清楚后,她睁圆了眼睛:“这二位怎么一同来了,他们不会在郡主阿姊的生辰宴上打起来吧?”

谢瑶此刻一身打扮很是繁复华丽,可不敢笑出大动静,闻言只稍稍扬起唇角:“这位周小郎君是能干得出这等事的,不过他游戏花丛,心气甚高,可不会为了我打。而萧世子……”

她思索片刻,道:“克己复礼,沉着稳重。这二人要打起来怕是不大可能。”

白心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应了声,脸上的神情很微妙,显然魂已经飞走了。

生辰宴是谢瑶的生辰宴,但白心柔许久未来京城,又一贯喜欢热闹,听到外面不断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兴奋得很,一会儿又跑出去撒欢没了人影。

楚氏颇为头痛地按了按额角,管也管不住,骂又不忍心,只能叹道:“真是越长越像那山间的小泼猴。”

谢瑶侧眸定定往外看。神思飘飞。

……

一日下来,定北王府收了一份又一份礼,来的人多半行色匆匆,把送来的东西一放,请帖一递,瞧着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几句家中大人诸事繁忙,或是小娘子小郎君抱病在家不便前来,便又急急忙忙地离开。

定北王府的管事是从军中负伤退下的,一条腿有些残缺,不便行走,索性就坐在王府门口不远处看着那寿礼一份接着一份进来,听着有下人问起这事,竟然笑了起来。

“府中人手不足,本就招待不了太多宾客,如今既收了礼,又不必待客,世上竟有这等好事,咱们还非要愁那些有的没的,不是自找不痛快?”

只能说这位不愧是定北王一手带出来的,定北王本人听闻此事,也是直乐。

他豪气道:“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还想那么多甚!”

定北王是个不爱操心的性子。自打回了京城,每日上朝时听到耳朵里的烦心事可比这多多了,他要是桩桩件件都压在心头,怕是每天愁都能愁死。

然而这会儿他就坐在几位小郎君边上,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旁人都下意识把自己算在“该来”的行列,于是跟着一起笑。周子逸却不一样。他本就心中存了事,难免多想,本就有些僵硬的脸色更加差劲。

——这“该来的”是哪个?“不该来的”又是哪个?

别以为他没注意,定北王短短一刻钟,起码瞧那位晋国公世子瞧了三四回!

他自个儿不乐意是一回事,可被定北王直接忽视,或是被旁人比下去,又是另一回事。周子逸心中始终有些不大舒坦。

这道不满的视线时不时便会投向主位,简直不加修饰,定北王自然感觉到了,却懒得搭理他。

小小年纪就不像话,还眼神不大好。连他家瑶儿都看不上,一直瞪着眼难不成就会显得那双眼神不好使的眼睛大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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