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输血
视线逐渐失去焦距,
像是被蒙上一层虚幻的滤镜。
陈泽野出现在面前的那个瞬间，祁安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是不是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所以幻觉才会变得如此真切。
直到冷冽的气息渐渐把她包围,
仿若注射进身体的镇定剂，她才终于相信——
这不是梦。
陈泽野真的来救她了。
原来奇迹也能降临在她身上。
陈泽野仓惶赶到的时候,
角落中的女孩奄奄一息，面色苍白如纸，发丝衣服全被冷汗黏住，暗红的血凝固在青灰色地面上,
小腹处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他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只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生生捏碎，疼痛在这一刻发生转移和共鸣，压抑到难以呼吸。
他冲过去把人抱在自己怀里,
因为怕会弄疼她的伤口,
力气克制收敛得厉害,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唞起来。
掌心轻抚上她侧脸，陈泽野眸色浓到化不开，嗓音沉哑,
他一遍又一遍地抱歉着：“对不起安安。”
他怕这会变成生死离别前的最后告白。
“怪我怪我。”
陈泽野勉强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她父亲去世了，母亲在外地赶不过来，没有其他的亲属。”
头顶的白光刺眼而炫目，陈泽野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头颈颓败低下，额角青筋暴起，浑身上下每一寸都绷得很紧，就像是染上了某种痛苦的恶疾。
喉结艰难地滚了下，陈泽野答：“我是她男朋友。”
救护车的鸣笛划破小镇上空。
手术室的大门在这一刻被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短短几句话，陈泽野却像山崩地裂般难以接受，心脏被狠狠剜下去一块。
医生皱了下眉：“其他直系家属呢？通知她父母赶快过来。”
“我也很爱你。”
江驰逸、蒲兴还有嘉嘉赶到的时候，他仍然维持着这个姿势，衣襟上沾满祁安的血迹，怀里还抱着她那件被撕到破碎的棉服。
可陈泽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祁安进去已经有半个多小时，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到底有多难熬，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利刃刺穿心脏，痛的找不到半点支撑。
祁安重重吸了口气，划入嘴角的液体腥咸，分不清是血还是泪，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每一个字都很艰难。
黏腻的血混入,
他们十指相扣。
蒲兴掌心包住她的手，把人揽到一旁安慰，又偏头朝江驰逸使了个眼神，让他去看看陈泽野那边的情况。
延迟的疼痛在这一刻蓦地爆发出来，祁安倒吸一口凉气，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下来，下颌线收紧绷出弧度，琥珀色瞳孔湿漉，她抬起眸看着他，费力点点头。
“阿泽。”
“医生。”他的声音已经染上颤意，“我女朋友她到底怎么样了？”
“都怪你。”眼泪越掉越多，嘉嘉手握成拳，在蒲兴肩膀上胡乱锤了几下，“我当时就说要陪着安安一起住的，都怪你不让。”
蓝红色交错的光影，在这个兵荒马乱的雪夜中穿梭摇曳。
冰冷安静的医院长廊，手术室外的提示灯经久长亮。
“我来晚了。”
“阿野。”江驰逸在陈泽野身旁蹲下，不太确定地问，“你还好吗？”
陈泽野低身靠近，耳侧贴上她唇瓣，听见她颤唞着叫他名字。
“别怕啊安安。”陈泽野轻吻着她额头,
“救护车马上就要到了。”
“告诉我哪里疼？”
祁安因为失血过多伤势过重，在救护车还没赶到的时候，已经晕倒在陈泽野的怀里。
“要是我在的话，肯定不会出事的。”
热泪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流淌，这是极度恐惧痛苦之后留下的应激反应,
祁安根本无法控制。
陈泽野没接话。
“我怕我来不及告诉你。”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她想开口告诉他，不要自责也不要难过，但是她实在太虚弱了，喉咙仿佛被生涩的刃刀割破，唇瓣开阖触碰，也只能断断续续发出零星的音节。
陈泽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地上起身，跑过去的脚步带着踉跄：“医生我在。”
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女孩最后对他说的那两句话，那好像是祁安第一次这样直白地和他表达自己的情感，本来应该值得高兴，但他现在只剩下害怕。
陈泽野慌张到无措，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安安。”
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掉,
祁安痛苦地摇了摇头,
蜷缩无力的手微动了下，陈泽野余光注意到，立马向下攥住她冰冷的手掌。
嘉嘉看见那些血，情绪一下子就收不住了，声音里染了哭腔：“安安她怎么样了？”
医生上下打量他几次，看他年纪不大：“你和病人之间的关系？”
医生多看了他眼才开口：“那一刀刺得很深，已经伤到了脾脏，并且病人失血过多，暂时还不能脱离生命危险，希望你们随时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是什么意思？”
医生无力地摇摇头，宽慰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但也就在这一刹那，咚的一声——
陈泽野膝盖一弯，直直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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