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轻松简单。他心中有一丝侥幸,在上下,在拉扯,在看到钱时忘掉一切,在装模作样随便糊弄糊弄就能把药材卖出好价时暗喜不已,直到他扯下蓝衣女人腰间的茄袋,他看得出女人用不起这样的茄袋,他知道五两银子太多了。
他很清醒,但心儿叫嚣不止。
这是金人给他的,这是他命中该有的,或许以后还能捡到金子呢。
贪心本就是人之常情,他闭着眼,一遍遍想金人双颊上淡淡的仁慈的笑,呼吸由短变长,他脸上也挂起相仿的笑。
心平静了,不起波澜,金人仍安详和煦,笑着开口:“莽五,卖命钱你已尽数收到,该将命交给我了。”
莽五“啊呀”嚎叫着惊醒,浑身如刚刚过了水,牢中不知日夜,只有几缕火光,阴恻恻好似来引路的灯笼。
费劲喘上气,他扯掉靴子抖出金人,凑到火光前一看,金人攒眉瞋目、裂口嚎啕。
那是一张他莽五的脸。
他拿着金人,血已全部凉透,不得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样走进死路的。
这哪是散财的神仙,分明是害人的邪物。
这时他才想起缕娘,想起自己求娶她时指天跺地发誓这辈子会好好待他,如今自己是活不成了,没了他,缕娘可怎么活。
莽五哭得悔恨。
自家娘子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是从头就对她实话实说,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卖宅子也好,典当东西也好,再不济腆着脸找老丈人借点本钱,总归还没走到绝路。
现在千般万般想要回头,已是无路可走。
想到这更想大哭,结果被“左邻右舍”一通讥讽臭骂,那俩都是恶贯满盈之徒,剪径不知害了几条性命,他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他们这种东西关在一起了,这且不算,还要被他们嫌弃窝囊。
哭声被锁在喉咙中,他干张着嘴,只有眼泪如飞流直下。
莽五许是哭了半宿,哭到后边实在是肚子太饿,头又昏又沉,呆愣愣缩在墙角里,对于自己在等死这不争事实终于有了几丝麻木。
杀人偿命,他还杀了两人,一条命只够还一次,真是晓不得怎么还第二条。
他自心死如灰,每天半人半鬼地干噎馒头,然后一动不动地蜷曲在地,已提前过上死后的日子。有时候不慎睡着,梦见父母梦见金人梦见缕娘,最长的梦里都是缕娘,她哭着叫他名字,撒泼痴骗如个孩童。
他又流泪了,他得死了,缕娘还得活呢。
在狱中不过十余日,他心间已是几番死去活来。
禁子又来放饭,见他整理了衣服头发站在牢门边,十分殷勤地低语:“大哥,小弟有些话想请大哥通传与萧参军,可否借些纸笔。”
禁子今日格外好说话,多塞他一个馒头,让他等着,转身跛脚离去。
片刻后禁子返回,莽五写了好一叠书信交予他。禁子走远,莽五攥着手心踮脚张望,直至看不见人方才放下脚后跟,他踩到硬物,十分硌脚,是金人在他的靴子里。
他只望死后缕娘能按自己遗愿操办丧事,他带这金人共赴地下,让它不再现世害人,也算积点德,还半条人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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