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羽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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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婆婆牵着小孙女以不符合年龄的速度奔出门外,连玉骨这个客人都不及招呼了,玉骨充分认识到了烈女村的人对昔日美好生活有多么向往。他跟着人流一路向北,走到树林边,只见最前面一颗参天槐树上挂着一座半月形状的大钟,古铜色的钟身刻着的不是铭文而是曼珠沙华,花朵被染成雪白色,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正敲着钟。
玉骨琢磨着这个怪模怪样的钟可真有意思,都说白色曼陀罗是佛家说通往天堂的花朵,难道敲响了这钟能去天堂吗。
槐树后面是一座不大的庙宇,整座庙宇也是白色的,墙壁上同样刻满白色曼陀罗。
玉骨搓搓背森冷空气激起的鸡皮疙瘩,有些玩味:统统,这就是十二月钟,长见识了。这尘缘酒在这么个怪模怪样的庙里埋上三年,是不是喝了直接就可以上西天极乐了,阿弥陀佛。
系统:……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奇怪,还有你是道士念什么佛啊。
玉骨:陆明这个标准渣男的遗产听起来就不可靠,这个钟又这么奇怪,其中没有鬼才奇怪呢。
统统罕见的没反驳,心理也觉得这个钟太渗人。
十二月钟前很快就围满了村民,所有大人脸上都挂着狂喜的神色:“村长,您终于决定酿制尘缘酒了吗?”
老村长鹤发鸡皮,个子不高,腰甚至有些塌,但是此时在村民的眼中,他就像一个让人仰望的神祇,他们等待着他的宣判,对烈女村未来的宣判。
“乡亲们,老朽中午休息之时,梦到咱们的先祖陆明,他告诉我,就在明天,咱们停了一百多年的尘缘酒又可以开始酿制了,不但是我,我家老婆子和栓子也梦见了,肯定错不了。”
太好了!村民们欢呼雀跃,先祖入梦,代表着他们依然受到先祖的庇佑。明天尘缘酒一定能够成功封入烈女庙,只需要三年,尘缘酒一定会再一次风靡长安,曾为权贵们一掷千金的仙品,会为他们带来大笔大笔的财富。
等村民们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村长摆摆手让人群安静下来,高声道:“按照规矩,明天傍晚日夜交替之时,咱们在烈女庙前举行封坛祭祀,现在需要先选出这三年的守坛之人来。”
人群蓦地静了下来,有人迟疑道:“村长,守坛之人需要以尘缘酒点朱,咱们还上哪去找现成的尘缘酒?”
村长一笑:“这却不用发愁,我的祖爷爷很多年前已经做下安排,在十二月钟下面还埋着一坛酒,为的就是天下靖平之后,咱们还能东山再起。”
众人赞叹不已,果然还是村长家有先见之明。
玉骨冷眼看着村长挖出一个黑色的瓷坛,瓷坛上同样画着白色曼陀罗,酒坛启封之后,一股冷冽的香气飘出来,迅速弥漫开来,所有村民闻到香气脸上都露出沉醉的神色,嘴角微微扬起,神态逐渐变得平和而安详。
玉骨在那香气到达之时,觉得一刹那四周开满了白色曼陀罗,鼻尖有醉人清香,耳边有佛音萦绕,眼前有无数妖娆天女散花,一时间仿佛置身西方佛国,感觉无比平静祥和。
佛家禁酒,于此酒中却见佛国,不觉得可笑吗?
玉骨冷笑着心中质问,眼前幻象顿时烟消云散,只看到村民们一脸幸福地拜倒在地,所跪拜者只是眼前区区一坛酒。
这简直是大型毒party现场!
如果每一个看到尘缘酒能看到此情此景,不知道可还敢去喝。
约一刻钟,村民们恢复了清醒,村长小心翼翼地抱起酒坛,伸手蘸了一点酒液,逐一抹在在场女子的额头。
女人们屏息站着,其他村民也都静默以待,似是等待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酿个酒而已,至于这么繁琐吗?”统统禁不住吐槽道。
“诶,这你就不懂了,这叫仪式感。仪式越隆重,越显得高大上,与众不同。经过这么多道仪式酿出的酒才不同凡酒嘛。”
“我不知道什么仪式感,只听过大道至简。尘缘酒再怎么不凡也是凡俗之物,还指望凡人还能酿出仙酒不成。人类就是矫情,酒就是酒,就是仙酒也只是拿来喝的。”
“是呀,最后还都会变成尿排泄出去呢。”玉骨笑出声道。
统统哑火,玉骨也忒会煞风景了,它现在觉得四周都好像有了不可描述的味道。
正贫嘴呢,忽然,一个声音轻叫出声,打破了满林寂静:“好烫!奶奶,疼。”
出声的是十一岁的小莲蓬,她抬手摸着额头,扁着嘴委屈地看着自己奶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疼,奶奶却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其他人也又诧异又羡慕的瞅着自己笑。
“怎么会是她呀,这么个小孩子能守好坛吗?”
“先祖选的,错不了。”
“真羡慕啊,这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这么好命!”
纷纷议论中,玉骨看见莲蓬被酒滴过的额心浮现一个殷红的印记,怎么看都像一滴血,渗透着不详。
官府杀人之前都要用朱笔点朱,验明正身,如今的这个尘缘酒点朱仪式莫名让玉骨联想到官府的朱笔箓魂,她会不会也成为待宰的那个人。
仪式已成,村民们三三两两散去,谭婆婆牵着小莲蓬,听村长说着明日的安排,还有些村民在旁边看着热闹。
玉骨看向村长抱着的酒坛,心中一动:“统统,这个尘缘酒有点意思,你要不要尝尝?”
“你怎么不去尝?”
“我是一杯倒,所以滴酒不沾的,万一喝了显出原型,吓坏了花花草草就不好了。你就不同了,即使醉了顶多在我袖子里睡一觉。你看这些村民陶醉的样子,这酒绝对比得上天界仙品,你就不动心?”玉骨循循善诱。
“你又知道了?”
“你看这闻着香味都能让人们这么沉醉,这酒能不好吗?”
统统迟疑道:“好吧,就一点吧,你滴一滴到我这原身上,我应该能够尝到味道。”它这辈子还真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好容易拜托了天命束缚,他也想尝试接触时间万物。
啧,说不定统统还是个潜在的小酒鬼,也真好骗。玉骨再一次为器灵同学的智商感到担忧。他一招手,一滴酒被引到山河社稷图之上。
酒立刻渗透到卷轴里,随即~~~
啊,混蛋,你又坑我,这是酒吗,一股魂魄的味道,还有血腥的臭味,不对,还有佛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呕!
统统狂怒,在玉骨的识海里大骂出声。
好了,有线索了,魂魄,佛香,血气,这酒的成分脱不了这几样了,酿酒的渣男陆明看起来很有想法,不知道怎么将它们混合成了这堪比五石散效果的尘缘酒。
“统统你真能干。”玉骨不走心地安抚。
统统有气无力地哼一声:我知道你又利用我了,这次要是没收获,我会让你知道山河社稷图从天地初开而来,也不是什么本事都没有!
玉骨安抚地拍拍卷轴:好怕呀,好了统统,只是品了一滴酒而已,又不会死器灵,咱们也是为了破案啊,你就算计着用我原身的故事拿捏着我给你卖命,自己两手一摊什么都不干,不觉得我太吃亏了吗?咱们强强联合效率才高呀,你能尽快解脱,我也能尽快解脱。
是这样吗?
当然是!玉骨肯定地点头。
前方,村民们纵情欢笑,女人们嫉妒地看着小莲蓬,懵懂地小莲蓬跟着傻乎乎的笑着,并不懂守坛是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接下来的三年守坛面临的是什么,事实上,这些村民也不明白,百年时光,早已经让过往一切成为传说,他们只知道空守宝山的憋屈不再,幸福很快要重新光顾这个没落的山村,他们终于能够去换取自己想要的一切,再造百年前的酒中神话。
玉骨不再理会这些村民,掐了个隐身诀,如一道清风飘入烈女庙中,他倒要看看这《羽林郎》中的主角,被陆明念念不忘的璇玑娘子究竟是神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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