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羽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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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骨好整以暇的遛着陆云的魂魄，冷冷道：“让我来猜猜事情的真相，如有错漏欢迎补充。我开始还以为这个村长是个善良之人，直到他让我去探求陆明的墓，又觉得他是狼狈为奸的狈，可我解决了你那个傀儡之后，再碰见他，闻到他那不可自制散发出的臭气，才知道他不过是为虎作伥的伥，一个被你寄存鬼核却还留有部分自我意识得伥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那内丹本来藏得好好的，忽然就这么暴露了行踪。”

陆明忽然想到那天南华真人从他身上引出的黑气，怒道：“可恶，是南华真人，是他催发了我内丹的气息。”

玉骨眉眼一厉，真是意外的答案，南华真人的操作他表示看不懂了。他道：“另外我还好奇一事，你的鬼核附着在村长的体内，为什么他还能不被完全同化。”

陆明有意拖延，好寻找夺回内丹的方法，遂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不妨再猜啊，也许猜对了还有奖励呢。”

玉骨啧了一声：“好啊，你不说，就让我来猜猜。陆云是你的后代对不对？只有血脉亲人才能完全容纳你的鬼核，又不被鬼核瞬间吞噬，因为鬼核可能会把那躯体当做本体。可惜那毕竟不是鬼核的本体，它不断侵蚀宿主，表现在外，便是头风之疾。头乃是灵魂核心，所谓头风，不过是被不断腐蚀灵魂的痛楚。宿主们虽然保留了部分自我意识，却已经不算独立的人，只能算是你的傀儡。而他们的所谓寿终，不过是完全被鬼核吞噬了，之后鬼核便落到下一个宿主身上。尘缘酒停止酿造的这些年，你就是凭借吞噬自己的子孙后代才避免了逐渐虚弱，连子孙后代都不放过，可怜，可叹，可悲，可恨！”

看着陆明诧异的神情，玉骨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前恶鬼狂笑一声，得意道：“这是我创造出的修行方法，我的血脉来自于我，自然该全心奉献给我，成为我内丹的养分，能与我一同分享长生使他们的福气，有何不好！不过陆云目前还保留着自我，你真敢杀他？”

“有何不敢，如果天道给了我辈修得无上道法的机会，却连杀一个恶人都不许，那才是不可思议呢。我是道士，信的是善恶之报，如影随形。铲奸除恶彰正是显因果报应，就连不杀生的佛陀还有怒目金刚呢，你那浅薄的知识就别在这里贻笑大方了。也是，你也不过是才知道天道存在的可怜虫。”他五指张开紧紧一握，陆云的魂魄不断扭曲压缩，很快化为一团散发着黑邪之气的内丹，被他捏在手中动弹不得。

陆明惊恐嚎叫:“不，你不能这么做。”

玉骨冷笑：“我当然能这么做。”双指运力，鬼核之上密密麻麻的契痕便被完全抹去，而后手一招，结界内的天魔女们便飞了出来。

山河社稷图凌空展开，他叹息一声：“安息吧。”

天魔女们弯腰一礼，纷纷投入画中。只有慕璇玑没有动，她虚弱的身形明明灭灭：“我想见证他的结局。”

玉骨颔首，随手划出一个安全的结界，让她躲到里面。

陆明气得要疯魔了，在结界中用力冲撞，如囚笼中的困兽一般，他的心中泛起深深的恐惧，预感这次他真的要完了。

玉骨并没有上去收了陆明，而是说道：“虽然我很想杀了你，但你不该由我制裁，曾有那么多大师拼上粉身碎骨也要制裁邪恶，我不会让他们此生有憾。”

他一点图卷，数十道携带强大修为的残识飞到飘舞的曼陀罗花瓣上，落花形状的灵魂碎片与残识融合，化为一个个修为不凡的道影，虽是虚幻却散发着浩然气息。他们也许修为不如玉骨很多，但除魔卫道之心足以感召天地。

玉骨躬身一礼：“各位前辈，拜托你们了。”

残魂记忆不全，懵懵懂懂，但是除魔之念从未改变，看着眼前恶鬼，本能起手化印。

随着数声惨嚎，结局毫无悬念，失去了鬼核的陆明怎么可能是这些大师的对手，这个作恶上百年的恶鬼很快便被打成了渣渣，连烈女庙都一同灰飞烟灭了。

消散的一瞬，陆明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在歌舞坊上初见慕璇玑的那一幕，那始于颜值的一见钟情：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就算她是贱籍也无所谓，我一定要娶到她。

腼腆的少年眼睛里也曾是是最纯粹的倾慕。当时的两人，谁也不曾想到故事落幕时竟是如此凄凉。

正所谓兰因絮果，人生若只如初见。

玉骨将陆明那点剩余魂魄收入画中，坏心放在了天魔女之中，瞬间他成了女孩们的沙包。画卷卷起，等待陆明的是永久的炼狱。

修士们的残魂经此一战力量也几乎耗尽，以现在这种状况，想要轮回，没个千百年别想再攒够转世为人的能量。

他们冲着玉骨行了个礼，同时哈哈大笑，坦然散尽修为归还天地。

玉骨在脑海里听到了他们的誓言:除魔而来，卫道而去，无愧无悔。既来生渺茫，愿以此生修为回馈天地。

天上下起金色灵雨，涤清了所有污秽邪气，恢复了这片山村的生机。

山村的人们不约而同走出门来，望着这场雨不由自主喜极而泣，有关尘缘酒的一切都随着雨水的消失在脑海中缓缓淡去。

莲蓬在床上揉着眼睛坐起身，脑袋里有些混沌，谭婆婆推开门进来，笑呵呵道：“囡囡睡醒了啊，快过来，奶奶做了红豆糕。”莲蓬那丝怅然若失的感觉顿时不见了，欢呼着蹦下床去拿红豆糕了。

烈女庙原址，就在灵雨散去的时候，天地忽然降下巨大威压，那些将要完全消散的残魂被一股强大力量汇聚到一起。一阵刺目金光过后，一道凛然身影威严降世。

那人豹头环眼，络腮胡子，头戴黑色帽子，身穿红色法袍，神光凛然，虽为恶鬼形貌，却全身道韵流转，威严如神祇。

不，他就是神祇。

“钟馗！”玉骨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角落里的幕璇玑看到此情此景忽然心有所感，一瞬明悟前世今生，终于明白了佛陀当初说的“此一去碧落黄泉”的话，原来冥冥之中因果早定，她的归宿真的不在佛国。走过一生，她才发现成佛早已不是她的愿望，毕生所愿乃为除魔卫道，还众生以安宁。想到这里，她的身上突然散发白光，飞到半空，声音响彻四方:“吾曼陀罗华，历鬼劫，明因果，悟善恶，愿化除魔利器，生生世世归于碧落黄泉，无怨无悔。”

誓言落，一道惊雷过后，慕璇玑的身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阳剑、斩妖剑、勾魂索三件神器，它们缓缓落入钟馗手中。

钟馗立于半空俯视着玉骨，拱手一礼，传音道：“多谢接引者。”

玉骨一愣：“何为接引者？”

钟馗摇头：“无需言说，你已走在接引的路上，天道自会安排一切，只要你保持本心，自有善果。吾赠你能观功德孽果之眼，愿你善加利用。”

话音落，玉骨觉得眼睛微微刺痛，随即视野里的世界变得不一样了，首要表现在看到了钟馗头顶金色的云气，想来那便是功德了。

此时，一道古朴庄严的大门凭空而现，散发着阴寒之气，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里面走出两人，看形貌正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

玉骨想起封入山河社稷图的天魔女们，赶紧闪到一边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好在黑白无常所有的心思都在钟馗身上，没答理玉骨，他们向钟馗恭敬行礼，迎接鬼王降世。

看着没入鬼门之内的人影，玉骨弯腰行礼，将无上敬意献给天地间新生的神明。

从此恶鬼邪妖有了专门克制他们的强大宿敌。

他忽然顿悟：悲悯众生，不是俯视人间，而是真真切切融入天地生灵。此间修士何以大多仙道艰难？那是因为天道孕养万物，是何等大慈悲，只有契合天道的慈心才能拉进本心与道的距离。若不懂慈心才是修行的第一步，一味向天地索取，只会离道越来越远，如缘木求鱼，越是不择手段苦求越是无望。他们秉承的所谓逆行修仙的思想从根本上便是错的。而那些虽然不懂这些道理，却用实际行动奉行天道的人，如陷落在烈女村的这些能力也许不是顶尖却热血未凉的大师们，他们才是天道认可的修士，天道终不会负他们，便不飞升，亦可成神。

随着觉悟越深，玉骨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那些还需要自己调动记忆才能使出的功法由此开始深入灵魂，融会贯通，再使出来已经无需思考。

“昔有霍家奴，姓冯名子都，依倚将军势，调笑酒家胡。胡姬年十五，春日独当垆，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头上蓝田玉，耳后大秦珠。两鬟何窈窕，一世良所无，一鬟五百万，两鬟千万余。不意金吾子，娉婷过我庐，银鞍何煜爚，翠盖空踟蹰。就我求清酒，丝绳提玉壶;就我求珍肴，金盘脍鲤鱼。贻我青铜镜，结我红罗裾。不惜红裾裂，何论轻贱躯。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踰。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

诗歌中的人已经远去。故事里的主人公们既已经各得其所，天地有情，只愿美好能流传后世，被人千古传颂。而当下，留给“接引者”的无数谜团，还等着他随着越来越精彩的人生经历去一一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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