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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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苍坐在悬浮车的驾驶位陷入沉思。
后排传来了两个小孩努力压低但在密闭空间里还是格外明显的嘀嘀咕咕。而晓苍的耳中，除了她本人以外，还有三道呼吸声。
毫无疑问，那是应星、丹枫，还有新被自家师父扔过来的景元。
所以最后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前一天晚上，当三个在各自种族的判定中都可以被称为幼崽的小孩睡过去后，晓苍拎了两坛梨花白下楼，正好看到刚收剑从演武场中上来的镜流。
她的鼻翼动了动：有股被火燎过的味道。镜流跟怀炎打过一场？不过看她这样子，应该只是普通的切磋。
镜流和晓苍已经有上百年没见了，不过她们之间的默契还没消失。镜流见她拎了酒下来，心下了然。
白发剑客颔首：“等我换身衣服。”
她们两个上了露台一起喝酒，顺带聊天。
“上上次罗浮跟曜青联合出兵时，那边有个狐人将领，有点意思。”
“哪有意思？细说。”
“那姑娘使得一手好箭术，当时她用九星连珠箭重创了对面的慧骃族将领，给我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说到这里时，镜流端起酒杯跟晓苍碰了一下：“就是她的星槎又报废了。这次的死因是引擎功率过大。”
“这次的死因？”晓苍支着脸，用目光示意镜流详细解释。
这个形容让她想到了一个熟人。
“我看过军备单子。这位姑娘别的都还好，只星槎战损率是曜青那边的第一。”镜流的声音中似是含着笑意，“但她的战绩也是曜青那边的第一。”
那个狐人姑娘给了镜流很大的震撼。
她没法形容在战场上看到那个脆弱如风中花朵的纤细身影，开着星槎直冲对面贴脸开大时的心情。
作为仙舟人，镜流对其他种族一直保持着平等的宽容。
不管是狐人还是持明，又或者是如蜉蝣一般的各种短生种，相对于仙舟人的长生久视而言，都称不上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
他们终将在时间的广海中平等地消失，成为寰宇中的尘沙。而只有仙舟人能一直追随巡猎的大业，直到终末来临。
所以镜流一直对他们保持着平等的宽容，就像长者对不懂事的幼小孩童常常宽容以待。
“你这种态度，真是傲慢得要死。”
她的友人曾这么评价她。镜流能理解这个朱明人的想法，但她本也不打算修改自己的观念。
仙舟人在各方面天然优于其他种族。而他们唯一的缺憾，便是魔阴身的存在。
难道这不是正确的吗？
但当看到那位战场上的狐人姑娘时，镜流根深蒂固的观念受到了冲击。
但是这不能怪我。白发的剑客这么想着：没有人能不为这种热烈地绽放着的生命而震撼。
仙舟人的生命太过漫长了，这让他们的情感阀值也被时间打磨得过高了些。当越过某个时间点之后，他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断枯萎的朽木。
云骑军在战场上时，会因为鲜血和践行巡猎命途的现实而短暂地燃起一些火焰。但那毕竟只是一段时间内的情绪爆发，战争结束后反而会让他们更加空虚。
而那个狐人姑娘不同。
镜流感觉她的身上像是综合了曜青的猎猎长风，与朱明永不熄灭的烈火。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她在战场上所迸发出的那种光芒，足以令长生种为之侧目，甚至为之心折。
璀璨而耀眼，是滚动着烈焰的太阳。
在那一战之后，镜流知道，罗浮这边有不少人在打听那个狐人姑娘的名姓和喜好。
这很正常，毕竟人性趋光。
她没发现自己的目光也长久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冰川中似是有细微的融水声响起，水汽化云，奔太阳而去。
曜青和朱明，而且这种星槎杀手？
晓苍搓搓手指：估计真是那姑娘了。
这边镜流还在一口酒一句话地分享着她所观察到的狐人小知识。什么“生气时耳朵会略微向后背，但很快又会正回来”、“喜欢美酒，但不喜欢酩酊大醉”、“尾巴和情绪保持同步，而且皮毛手感特别好”……等等？！
我没记错的话，尾巴对狐人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吧？
晓苍抿了一口酒，咽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夜色渐沉，两坛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而当谈论到景元最近的安排时，镜流晃着精巧的白瓷酒杯，面上被酒精熏出来了些许微红。
“腾骁将军希望景元能跟着你学点东西。”她向后一躺，正好枕在靠垫上，“那小子暂时就拜托你了。”
这也就是景元出现在晓苍送自家孩子的悬浮车上的原因。
他本就是个活泼性子，很快就跟应星聊到了一起去。而旁边的丹枫间或插两句吐槽，一时之间倒也其乐融融。
今天早上朱明有点堵车，晓苍往后一靠，正打算用这点时间处理一些将军府分过来的公务时……车内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后面三个孩子吓了一跳。应星探头出来问：“师姐怎么了……这是？”
听应星声音不对，丹枫将自己的头压到他肩膀上，也好奇地向前看了过去。应星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的好友让出来一点空间。
晓苍腕上的终端疯狂震动，连发三条红色预警。
她的衣服下似是也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不安。应星知道，那是大师姐从不离身的助手“凤皇”。
“有什么是我们能帮忙的吗？”景元的脑袋从应星身下冒了出来。小猫崽子头发有点乱，但眼中是明晃晃的好奇。
果然如镜流所说，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崽子。
晓苍头也没抬，背手给了这三个小脑袋一人一个栗子：“你们几个，好好呆着。”
“应星、丹枫，做好准备。”
女人按上了脑侧的接口，直接将终端联通意识来处理事务。随着一条条讯息的发出，整座朱明仙舟都动了起来。伫立在寰宇中的那朵金水荷缓缓绽放。工造司的匠人们在云骑军的保护下前往大街小巷，沟通朱明的血脉。
而晓苍在发出最后一条指令后，在悬浮车的光屏上随手点了两下。而下一刻，这辆原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民用悬浮车改头换面冲天而起，带着暗金色的火焰冲向了远方。
它的车身表面缓缓浮现了一枚巨大的标识，那是梧桐叶落。看到这个标识的车辆纷纷避让，他们都知道这个标识属于谁——朱明的晓苍。
朱明的大师姐在非紧急情况下从不动用特权。
被突然加速的悬浮车给搞得一起向后仰倒的三个孩子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声音。
比起平时的温吞和慵懒，现在的晓苍，她的声音略低了些，也更冷冽了些。不过大体上还是保持着一个日常的氛围。
“景元一会跟在我身边，就当你是个挂件。”晓苍的声音断了一下。而与此同时，他们几个乘坐的这辆悬浮车擦着一艘星槎溜了过去。考虑到丹枫那作为持明龙尊要比普通持明还要敏锐的五感，悬浮车的封闭性和隔音经晓苍改造过，都做得很好。
但应星还是察觉到了刚才一闪而过的险情。他瞟到了前面悬浮车的控制面板上。此时晓苍已经取消了原本的自动驾驶模式，亲身上手，在朱明的天空中进行飙车。音爆声不断响起，他们也不断地向着投影地图上的某一个红点靠近。
晓苍语速加快：“听镜流说你小子鬼主意多，但今天你最好安分呆着。”
“工造司有处炉子炸了，岁阳出逃，现在全朱明都在戒严。你要是趁这个时间点搞事，我都保不住你。”
女人面色不变：“你也不想让镜流去牢房里捞你吧。”
警告过目前还不知品性的景元后，晓苍的下一句话落到了自家俩孩子身上。
“应星，丹枫。”
一黑一银两个少年同时抬头。
“今天你们加一个课外实践课。”
晓苍空出一只手将衣领稍微扯松，语气中带了些笑意：“我记得你们还没真的见过岁阳……当然凤皇不算。”
“今天情况不紧急的情况下，你俩可以试试捕捉岁阳。”
仙舟目前可考的丰饶祸迹总共五处，分别由五位持明龙尊负责镇压。曜青悬胎动之月，方壶是方寸烟海，玉阙有息壤渊石，罗浮生建木苍苍。
而朱明，则负责镇压太始燧皇。
丰饶子嗣之一的岁阳族的首领，太始燧皇。
“也不用慌，朱明针对捕捉岁阳有一套很成熟的程序。”晓苍面色平静，一边赶路一边给后面俩孩子喂定心丸，“朱明人能有六成左右跟岁阳贴过脸。毕竟它们总是闲不住……没说你！”
晓苍将凤皇延伸出的一条触手按下去，继续解释。
岁阳是驱动朱明仙舟的能源。当年帝弓司命跟燧皇做过交易后，燧皇拿到了岚的身体。至于之后的事，晓苍不觉得适合幼崽听。
总之，后来的朱明将军不知是不是用了什么岚留下的后手，将燧皇拘在了朱明最深的监牢中。而岁阳一族也从此被永远留在了朱明，为朱明的远航源源不断地提供着能源。
但在这上千年的航行中，总会出现一些意外。
岁阳出逃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族群喜好玩乐，晓苍小时候还被怀炎委托给某位岁阳做过些小物件。一般来讲，出逃的岁阳不会在朱明进行大肆破坏。它们会抓紧时间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顺便尝尝仙舟近年来新出的美食。
针对这种岁阳，工造司的匠人一般不会强制性抓捕。
但总有些少数群体，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作妖。
“比如我们正要去抓的这位。”晓苍一个飘逸，将悬浮车停在了这座兵工厂的门口。
而此时，应星隔着车门也能感受到外面的热意。他们三个向外看去，只见这座建筑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火焰如瑰丽的莲，也如狰狞的兽，正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愤怒。
丹枫耳朵一动，听到了晓苍的碎碎念：“‘莫愁’这次怎么火气这么大……”
莫愁？是那只岁阳的名字吗？
周围刚紧急撤离出来的工造司匠人们正苦苦维持着结界，防止这些火焰溢出，伤到这片街区的其他人。见到晓苍来，为首的那个匠人眼睛一亮。
“大师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