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轮椅在校医面前停了下来，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身后似乎有黑色的怨气在升腾弥漫。
三个人站在走廊中排排站，低着头默默乖巧挨训，最后校医将轮椅没收，给了纪蝉一个十分敷衍的拐杖，让他拄着拐走。
没眼力见的蓝千星半点不在意纪蝉不爽的表情，大声哈哈嘲笑出声，在纪蝉忍不住瘸着腿也要来揍他的时候迅速跑出去十米远，“我的比赛快开始了，我先走了哈哈。”
走廊中留下了鱼双双和纪蝉两个人，气氛好像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半响鱼双双有些不自在的将脸颊旁的头发撩到耳后，“阿蝉，你是想回医务室休息一会，还是要回家…”
她的话尚未说完，就看到少年伸出手，捏在她露出的耳尖。
那里的肌肤本来就很敏感，少年的手带着些热意，揉.捏上来时让鱼双双禁不住轻颤了一下，腿都不由有些发软。
“你做什么…”
少年的眼眸中不复刚刚的笑意，浅色眼眸不知何时仿若寒戾的刀锋，在他的手指下，是一颗淡蓝色的耳钉。
“谁带你去打了耳洞。”
“…什么？”
纪蝉紧蹙着眉，视线紧紧盯着那一处小小的耳钉。少女的发此时已经留到了肩膀下方，将小巧的耳尖遮掩住，那点滴的蓝朦朦胧胧，以致于纪蝉都不清楚那耳钉是在什么时候钉上的。
刺眼。
从幼时到现在，女生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的父母精心保护着，她的免疫系统有多脆弱，纪蝉，蓝千星，每个人都清楚。
没有人会想着带她去打耳洞，在耳朵上硬生生的打出一个孔来，那该有多疼，她自小就又娇又弱，怎么可能受得了。
所以，是谁，是哪个混蛋带她去打了耳洞，是谁根本一点都不拿她当回事，是谁…引诱的她心甘情愿去犯错伤害自己。
纪蝉只觉得他此时恨不得将那碍眼的耳钉拽下来，将面前还一脸懵懂的少女按在膝上狠狠打一顿屁股。
喉咙艰涩的滑动，咽喉内像是被火烧灼过，怒意压抑在眼底，他越是愤怒，指尖的力度却越是轻柔。
纪蝉将鱼双双挡在墙边上，低下头望着她，轻柔的哄着她问道，“嗯，双双，告诉哥哥，是谁带你去打了耳洞。”
他平时实在很少去自称这所谓的哥哥，大多数时候只有蓝千星犯贱的时候会哄着让鱼双双叫两声。
此时他倒是装的一副好像没有生气只是关心着鱼双双的假象，还用腻得吓人的语气同她说话。
耳尖的碰触让敏感的少女不受控的将脊背贴在了墙面上，连眼尾都染上红晕的女生眸里也渐渐氤氲出水汽。
“你在说什么啊。”，还没有搞懂纪蝉突然发什么疯的少女颤着嗓音说道，奶生生的语气里藏着些哭腔。
身前少年的眼眸一瞬间变得幽暗下来，嶙峋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瞬，在少女耳尖抚摸的手指缓缓下滑。
“叮”的一声，本来就不太牢固的无耳洞耳钉掉落了下来，与地板接触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非常细微的声响，却好像一下惊醒了陷入某种偏执阴郁情绪里的少年。
纪蝉愣愣的看着指尖下的肌肤，本来白嫩的耳垂被他粗暴的揉成了粉红色，他粗粝的手指与少女的肌肤没有任何阻隔的零距离相处。柔软和轻微的烫意像是能够一直烫在他的心尖。
纪蝉下意识后退一步，松开手，女生的耳尖红的像是落了一滴朱砂泪，肌肤完整，没有任何打耳洞的痕迹。
纪蝉后知后觉，所以其实她并没有不听话的背着家人被人拐骗去打了耳洞，而只是戴了个不需要打耳洞就可以佩戴的耳钉吗？
慌乱的少年从脖颈一直羞红到了头顶，整个人都像是变得不知所措了一样，指尖烫的像是刚刚从火里捞出来，羞惭和懊悔像是海面一样要将他彻底淹没沉底。
所以，他刚才到底在脑袋里对鱼双双想着什么东西呢。
“对，对不起…”
少年艰涩的说道，却完全不敢去触碰鱼双双，甚至自己还向后又退了半步，差点被自己的瘸腿绊倒在地。
最终没责任的纪蝉弯腰拎起了摔在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的找着幼稚的借口落荒而逃，像是连看她一眼都不敢。
“混蛋”，被留在原地靠着墙的鱼双双咬着牙，想刺杀青梅竹马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缓了一会，鱼双双慢慢蹲下来，将耳钉捡起来，细心的擦干净，重新带在耳垂上。
枝枝送给她的礼物，要时刻戴着才行。
——
纪蝉身残志坚拿到的奖牌很明显的激励了鱼双双他们班，之后的比赛哪怕纪蝉因伤无法参加，只能让替补人员上场，也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运动会过后，学生会一起组织了聚餐。鱼双双虽然不是学生会的人，但她除了因为纪蝉偷跑的一会，一直都在老老实实的念稿子，况且她和南可枝是好朋友的关系，学生会的人便也一同邀请了她。
聚餐的地点在一家比较干净的私密会所，十一中的学费高，能将孩子送进这里读书的人大部分都有些财力。学生会作为学生团体中相对顶尖的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南城商业圈中的子女，除了他们，也有好几个能力优秀，靠着学习成绩全免学费进入十一中的尖子生也同样被邀请了出来玩。
比起其他纯属混学历的贵族高中，十一中的环境相对比较干净，校方的背景强，作风也强硬，即便有脑子出生就落在母胎里只会用二两肉和拳头想事情的渣滓想要搞欺凌和校园暴力，在足以让人哭着跪着后悔的深重代价下，也就学会掂量掂量到底值不值得了。
于是会所的包厢里，学生会的氛围都还不错，被邀请过来的普通学生也没显得太拘谨。他们没叫乱七八糟的东西，两个人凑在点歌台点歌，屏幕前木台上一个男生坐着高脚椅拿着话筒，深情的唱着她来听我的演唱会。
出来聚会，桌子上自然也点了各式的酒，漂亮的酒液在灯光中折射出琥珀色的光。
鱼双双被人诱哄的端着一杯高甜度低酒精的果酒，乖巧的坐在沙发中听其他人唱歌。
南可枝坐在她身旁，垂眸看了眼哄小孩的酒精饮料，凑到对她耳旁轻声说不喜欢可以不喝，玩腻了跟她说，她们一起离开。
在酒精的作用下，本还觉得距离有些疏远的学生一个个都大着胆子凑过来，每个人说话都很好听，这些人早在各种宴会上练就无形中让人开心放松的技巧。鱼双双听着他们耍宝逗趣的讲话，也不由微微弯了眼眸，抿着唇笑了笑。
少女被取悦的模样更让人心脏轻跳，便忍不住拿出更多的手段，想让她再笑一笑。
【邀请洛自秋参加同学聚会，任务奖励：5天生存时间，惩罚：扣除36小时生存时间】
系统的声音和身边男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鱼双双微怔，歉意的同男生说了声抱歉，打开手机。
手机中通讯录中的人不多，父母长辈、纪蝉、蓝千星的号码记在脑中，她并没有存下，于是通讯录中第一位的人是洛自秋，第二位是暮泊淮，按照拼音的首字母自动排序的。
——
病房中，洛自求正在给奶奶擦拭着身子，换着尿袋。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出声，洛自求抬起眸，他擦干净手，才拿起手机。
手机是和少女同款的新型号，是对方某天来家里时送他的礼物。他看着上面的号码，走到走廊上病房内的人听不见的位置才按通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噪杂的音乐声，他隐隐听到有男声在说话，在这样混杂的环境里，少女贴着话筒，与平时相比多含了些甜腻的声音传到耳侧，“自秋？”
“嗯，是我。”
“你在哪呀。”
洛自求喉结微微动了动，语调平缓，“我在医院。”
“来平青路334号，这边有个叫蓝鲸的会所，702包间。”
话筒另一边的少女这样要求道。
少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现在吗？”
“快一点。”少女催促道，嗓音软糯，像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他听到那边的音响中有人抬高声音唱着“为奴婢为你备饭奉茶是残忍真相”
洛自秋轻轻叹了口气，“我半小时内赶过去。”
他走进病房，同奶奶解释他要去给人做家教，老人握着他的手，用嘶哑的音调说着一般人听不懂的方言，“苦了你了”。
洛自求倒不觉得有多苦，他只是觉得维持一个个谎言有些难。奶奶是聪慧的人，和他不同，奶奶的脊梁这辈子没弯过，一生都没接收过别人的施舍，一辈子都活的让人挑不出一分错处。
若是他跟她实话实说，自己在陪一个大小姐玩游戏，从她那里骗钱给她治疗，奶奶大概会当场跳起来打断他的狗腿。
说实话，在鱼双双面前，他有时候当人时总觉得自己还不如当狗，至少做狗嬉皮笑脸时，面目不会显得那样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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