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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大伯母所言，孔十三还未娶妻，叔祖母那儿是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如今我们一家子寄人篱下，那什么来反对叔祖母的意思呢？总不能真和伯府弄成鱼死网破呀。至于周王那儿，听起来是处境不好，可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滕妾而已，哪怕周王真个有事，也不一定牵连到我身上。更关键的是，我怎么说也是替张燕去的，应城伯府里也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待阿娘和阿麒了。阿娘趁着叔祖那边还有些许愧疚之时，多攒些钱财，为以后出伯府过活先做好准备，等到麒郎大点了，也不至于没有半点儿依仗，到时候还不是被叔祖母拿捏呀。”
张鹤知道谢氏长久以来还对叔祖张嘉抱着期望，可事实上就在父亲张应去世的时候，这应城伯府就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这，不！鹤娘，你祖父是应城公，你父亲袭应城侯爵不满一年就去，按道理说这府里该是你阿弟的，当当时你阿弟才刚刚周岁，只得让爵给你叔祖父。如今我也不指望他将爵位还给你阿弟，可这府里的家业该有你阿弟一份的。若离了这府里，你阿弟与一般的平民百姓还有何差别？不行，不行不行，你别再说了。”
谢氏连连摇头，她不相信一向慈眉善目的张嘉会半点儿东西也不分给张麒的。
“阿娘，若是我得了一个好东西多年突然说要我白给别人，我也不愿意的。叔祖也就罢了，可是叔祖母那人如何，您还不清楚吗？您若是不早做打算，只怕我们一家子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大伯母今日的话说得够明白了，您别再自欺欺人了。”
张鹤有点丧气地说道，“总之我是宁愿去侍奉那没几日好活的周王，也不愿意嫁给孔十三郎的。阿娘您好好想想吧。”
张鹤看了容嬷嬷一眼，对她使了个眼色就假装负气回了自个的房间了。
银铃跟着张鹤进了屋子，她一脸纠结担心：“鹤娘，你真的要进宫去侍奉周王啦？我是不是就不能给你做陪嫁丫鬟了？”
张鹤瞧了圆圆胖胖的银铃一眼，故意叹气道：“是啊，我听说进了西庆宫里，我就是伺候周王的人，哪里能带伺候我的人呢？”
“哇！鹤娘你曾答应过我，让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一秀气英俊的儿郎做妻子的，你可不能食言啊……”银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张鹤抚了下额头，伸手就捏了下银铃肉肉的脸蛋，丢了块帕子给她，有点儿嫌弃地道：“好啦，便是我进西庆宫去，也会和我阿娘并容嬷嬷说声，让她们在你十六岁后就给你安排好人家，行了别哭了。去将那边的楠木箱子给我搬过来。”
银铃倒是相信张鹤的话，擦干了眼泪就跑去搬了箱子过来，还好奇地没有走开。
张鹤打开楠木箱子，里头放着自她十三起就听着谢氏的话准备的一些嫁妆物件儿，一边是她亲手修好的大红嫁衣，上好的蜀绸缎打底，金黄色的并蒂莲花。她抚摸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有些不舍的。嫁衣边上放着这几年里她得的几件样式老旧的头面首饰，镶嵌宝石的也就一支发簪并一对耳环了，瞧着就极为寒酸。只这几件寒酸的东西，也是张燕她们瞧不上眼的而她好不容易才攒下的。不管怎么说，也还是值几个钱的。
镶嵌宝石的步摇、耳环倒是可以留着。张鹤挑拣出几件金饰来，尤其是两对挺沉的金镯子，想了想对银铃道：“明日你陪着我出去一趟，我要将这些金饰都给容了。”
“好呀。”
银铃听到能出府去顿时高兴得什么都忘记了。
洗漱后散了头发躺在榻上时，容嬷嬷来了，她瞧着张鹤白色中衣下宛若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一笑脸颊下小小的酒窝，天生妩媚的容颜中便透出说不出的干净与澄澈来，心里又是不舍又是难过，嘴里的话却是带着点儿埋怨：“娘子明知夫人的性子，还那样直白地与她讲，惹得她还伤心着呢。”
张鹤忙抱着容嬷嬷的胳膊撒娇道：“嬷嬷既然过来我这儿，定是哄劝好我阿娘了。叔祖一家子的态度这些年越发冷漠，阿娘再不看清，我如何能安心呢？嬷嬷，前些日子你不也忧心孔家那儿不罢手么？有周王这个机会，我是真不想错过的。”
容嬷嬷爱怜地摸着张鹤柔顺的黑发，叹道：“若是郎君还在世，娘子你什么样的好人家嫁不得呢？哎，郎君大概也不曾想到过你叔祖一家子这般忘恩负义吧。夫人那儿我已经劝过了，她其实知道其中的厉害，不过是舍不得你罢了。若是嫁进一般的人家，总有相见的一日。但是进了西庆宫，再相见可真真是遥遥无期了。”
张鹤听了这话，心里也很是难过，脸上却是笑道：“嬷嬷不是一直夸鹤娘我长得好么？又是有福气的，说不得以后周王殿下很是喜欢我，不多时就能召阿娘相见了呢。嬷嬷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很好的。我如今就想趁着这些日子，叔祖那边还怀着愧疚，多要些财物过来。”
容嬷嬷赞道：“还是鹤娘主意好，就该让他们多出些血呢。”
张鹤笑说：“若非我知叔祖母是个小气的，定要向他们讨要座小宅子来。如今算是便宜他们了。”
容嬷嬷鄙视孔氏道：“就她那老虔婆，什么都要抓在手心里头，孙子都娶妻了还抓着府里的大权不放，却没有半点儿的能耐。比鹤娘你的祖母可是差远了呢。”
张鹤咯咯直笑，这晚就听着她祖母当初的事迹儿入睡的。
次日一早，张鹤收拾好了就去谢氏那边，见谢氏脸上敷着粉也遮不住的肿胀的眼皮，心里有点儿酸。却还是装不知道地挨着谢氏身边撒着娇儿说着逗趣的话儿，“阿娘，您还不知道呢，我可攒了不少好东西呢。迟点儿我出门去东市的金银铺子将它们都给融了，做成金豆子。阿娘，我这主意好吧。”
谢氏瞧着张鹤的笑脸，心知女儿这般言行是为了安自个的心，顿时又是愧疚又是羞惭，忍着涩意道：“当真是好主意。正好，我这儿有两个金项圈，都是你小时候的物件，本想留着将来的，现在想想还是拿去一道容了的好。”
谢氏说着就吩咐金玲去取来。
倒是张麒左右瞧瞧，眼见母亲和姐姐说说笑笑的，好似前一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样，他心里又是疑惑又是松了口气，陪着母亲、姐姐用了朝食就去读书了。
“你既要出去，就早些去吧。戴着帷帽小心些儿。”
谢氏瞧着女儿妩媚天成的容貌，加了一句话儿。
张鹤应了，接过金玲拿来的金项圈，回房收拾了通就带着银铃一道准备出门往长安东市去。
银铃抱着装着金饰的木匣子嘟囔道：“从兴仁坊到东市可不近呢，娘子，我们真不坐车去么？”
张鹤白了银铃一眼，她难道不想坐车么？不过应城伯府里的马车也就三辆，她便是坐也只能坐驴车而已。想到上次出门和谢氏坐驴车出门，那懒驴子还未到地儿就拉了一大堆屎，不但熏着谢氏和她，还给巡城卫的人五两银子才能走人的事儿，她的脸就绿了。
“你看你胖得，走路去怎么了？正好你也动动，别以后我阿娘和容嬷嬷给你寻好了夫郎，人家反倒嫌弃你不愿意了。”
张鹤哼哼唧唧地道。
“哟！这不是鹤娘吗？这是去哪儿呀？正好我要去赵国公府玩儿，若是顺路也可带你一程。”
才绕过院子就看见一身翠色春衫，满头珠翠的丰满少女盈盈地看了过来，正是前一日还吵着要死要活的张燕。
张鹤有点儿眼红地扫了下张燕那大片雪白颈脖下高耸的胸部，又看向她满头的珠翠，略带惊喜地道：“那感情好，我正要去东市将旧日攒的金饰重新容下再用。”
说着，张鹤一点儿也不客气地上了马车，早把胖胖的银铃给忘记了。
张燕先是羡慕地扫过张鹤的脸蛋，随后又嫌弃地道：“你好歹也是我们应城伯父的姑娘，也注意点儿，别太粗鲁了。让人看见了，没得笑我们张家的女孩儿不像世家贵女呢。”
张鹤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是挂着羡慕的笑容，双眼瞧着张燕的头上的珠翠头冠，“我也想呢，可是我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饰品嘛。若是能像燕娘你这样能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没准我也能和你一样处处尽显大家规范呢。哎呀，燕娘头上的这头冠倒是别致，尤其是上头的那些大粉色珍珠，肯定不便宜。哎呀，还有这金凤吐翠步摇，若是我能得一支傍身，那真真是不知多高兴呢。”
张燕自得地笑道：“燕娘你倒是有眼光，这头冠可正是如今长安城里最流行的式样。尤其是我这顶头冠还是锦绣阁张大家亲手做的，下头是纯金做的莲花盛开样底座，其上再镶嵌八颗拇指大的粉色珍珠。我阿娘说单单这顶头冠就花了一万钱呢。至于这步摇嘛，也是极好的，只是比头冠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燕娘啊，昨日大伯母说过些时日我就要顶替你去西庆宫侍奉周王殿下了，可我这么寒酸……燕娘，要不你将你头上那步摇送我吧，不然他日入了西庆宫，会被其他女子笑话，燕娘你脸上也无光嘛。”
张鹤拉着张燕的手软语道，心里却在盘算着张燕会不会上当。
张燕闻言瞅了下张鹤的衣着打扮，也不知是她有些心虚呢还是真个为了做面子，真依言将头上那根金凤吐翠步摇拔了下来插在了张鹤的头发上，扬着脑袋高傲地道：“算了，瞧你这样儿，我这个做姐姐也只得大方一回了。喏，这算是我给你的礼物了，进了西庆宫，可别被人欺负了。”
张鹤得了好东西，心里乐开了花，才不计较张燕的话语呢，又拿出话语哄了张燕几句，便见东市到了，当即甜言谢过了张燕，下了马车。
张燕的贴身大丫鬟绿桃有些不忿地嘀咕：“鹤娘分明是诈三娘子的好东西呢，三娘子何必理会她？那步摇可是夫人才给您的呢。”
张燕东西送出了才知道肉痛，可又不愿意被个丫鬟指责，瞪了绿桃一眼道：“我阿娘问起我实话说了就是，不就是支金步摇嘛，总是同族姐妹，她太过寒酸进西庆宫，丢的也是张家的脸面。”
哎呀，值一百多两银子的金步摇呢，真真是便宜鹤娘那丫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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