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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沈昊是第一个注意到沈无垢离开的人。
对于沈无垢的不辞而别,沈昊惊愕之后目眦欲裂,瞬间唤出一株青色浓郁的七节根,输入沈无垢残留在木椅上的气息后,连人带椅地风驰而去。
二人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然而未等众人错愕,绸缎一样的金光自鬼街深处缓缓溢出。
诸国狼烟方消便又来了什么劳子的金光?!
前来六一谷参观游览的游客有些骚动,好在法家的秩序法阵仍在运行,骚乱很快平息。
而六一谷的学生们惯来喜好“热闹”,尺素中各家、各学院的论坛群讨论疯长。
【论坛?生死家】
#官方公告:目前,生死家天官邦治沈无垢已从百年沉睡中苏醒#
#生死家这么大的事儿咋没发诸国狼烟啊?#
【论坛?小说家】
#有人看清了咱们学院方才的诸国狼烟吗?#
#白烟喜事?「天地史书」现世!#
……
墨网上炸开了锅,但医家这几位邦治邦教无暇顾及舆论。
不料,变故接踵而至。生死家往生堂内,前任法家邦治设置于此的秩序法阵此时再去探查,竟然已经感知不到到法阵的波动!
秩序法阵失去灵气波动,这就意味着,有人闯进并破坏了法家在往生堂设置的秩序法阵!
“诸位,往生堂内的秩序法阵遭人破坏!”
秦芩简明扼要地解释一句后,立刻掏出她那把三尺长的戒尺。
引气掐诀踏上注满灵气的戒尺木后,秦芩头也不回地冲向西北方的鬼街。
接连离开两位邦治、一位邦教,因着主角们的纷纷离场,其余邦教们互相对视一眼,最终齐齐望向这里仅剩的两位天官邦治。
“这……”
然而医家的天官邦治季祈安头也不抬,紧锁眉头地盯着尺素,指尖在尺素上点击得恍有重影。
见视线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一身红衣的叶之爻柳眉一蹙:
“看我做甚?想知道的都跟去鬼街那边的生死家往生堂不就得了?”
言罢她手肘一翻,调出本命罗盘。
金光乍闪,从叶之爻手中罗盘飞出的后天八卦图化为流光,追上方才三人疾行而去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沈无垢毕竟也是“小天地”境界的修士。如今枯竭的灵气复苏后,他使用的鬼道瞬息术怕也只有杂家天官邦治闻人羽能追上。
但叶之爻可是听清了秦芩最后撂下的言语,她身形一转,红衣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邦教们陆续跟随离开,季祈安尝试各种方式联系文天祜与文兰因,均是无果。
“师尊,发生了什么?”待人走的差不多,沉默已久的白发少年走上前。
在季祈安面前,季素问永远规规矩矩地穿着一身医家标配的学院装。但他因为眉眼锐利,加上气质向来沉稳笃定,看起来的年龄要比实际年龄年长几岁。
“不好的消息?”季素问蹙眉,斟酌询问。
“……非常不妙。”季祈安抬眸,面上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正色。
她远眺西北,来自鬼街深处生死家的金绸缎已逐渐散去,却仍然能瞥见那隐约的金光。
引气化水,凝结成冰,季祈安空手作弓,对着鬼街深处射出一道冰箭。
做完这一切,季祈安扭头沉着声唤道:“素问。”
季素问上前一步,他听见师尊说:“去生死家——”
季祈安收好尺素,她准备去杂家寻闻人羽那家伙帮个忙。
至于季素问……
“去生死家找你师姐。算师尊求你的,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她安然回来。”
—
拟形化作三足金乌,落于往生堂二楼的窗棂处,季素问转身恢复人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围绕在金光之中的少女。
白衣少女及腰的墨发无风而动,手掌大的金铃悬浮在她胸前,她掌心则是捧着一团乌漆麻黑的死物。
伫立在她正前方不远处的人是农家地官邦教、百谷园园长沈昊,他手中七节根浓郁的青色不断闪动。
再往前走几步,季素心问便看到扶着堂内宫灯,勉强维持着站立的沈无垢。
“生死铃、生死铃……”
沈无垢苍白的唇瓣嗫嚅,因为离得近,他的系在双眼之上的白色绸缎也随着黑衣墨发无风自动。
向来沉着的青年口中念念有词,沈昊从未见过这样沈无垢。
即便双目失明,即便灵气枯竭,沈无垢也是一副洒脱自在、无所畏惧。
然而他现在的神色,宛若慈悲神明落入凡间,有了爱恨痴嗔,便不再遥不可及。
金光再度炸裂,戒尺木破了窗棂,季素问粉瞳一缩,迅速俯身躲过此击。然不等他站直,来自罗盘的后天八卦图紧随其后、破窗而入。
戒尺木与后天八卦图自后方袭来,文天祜蓦地睁眼,重瞳二阶“俯观法于地”开启,两位天官邦治的本命武被钉在身后。
包裹在戒尺木与八卦图上的灵气在重目的领域中停滞,“小天地”境界的威压绕过文天祜,直指悬于半空的生死铃。
白衣少女松手,手中的渡鸦尸体掉落。
文天祜曾有许多、许多遗憾。
那些没能握住的手,没能说出口的话,没能拯救的人,没能活下来的他们与自我……死亡在每一个夜晚的长眠化为悔恨,钻入她纯粹的梦境,成为光怪陆离的惊鸿执念。
她被执念裹挟着向前走。
再次伸手,文天祜面无表情,金铃顺着她的掌心所向而缓缓移动。
在指尖触碰上生死铃的刹那,鲜血自文天祜掌心充溢溯满铃身。
生死家往生堂内万籁俱寂,唯有灯柱燃烧的声响。
文天祜张口,无声念出四字:
“‘回骸起死’。”
黯淡的金光随着文天祜的默念,光芒逐渐聚到软瘫在地面的渡鸦尸体。
灵气化为流线缠上渡鸦死气丛生的躯壳,白骨受气,朽尸还魂。
属于文天祜的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回骸起死”中的万物在凝滞中倒退。
生死铃阴冷的移精换命与二阶重瞳的温热相冲,冰与火的对冲在文天祜的髓海内掀起惊涛骇浪。
灼烧感自重瞳蔓延至全身,令文天祜忆起以身饲铃、与魔同归于尽的往昔。
然而生死铃旋转,乾坤再次逆转,火焰被冰凉的时光洪流浇灭,。
文天祜从重瞳的杀生灼烧中脱离,她平静地注视着幼年时的自己,看着她亲手杀死豢养一年的小鼠,因为重瞳的滚烫而隐忍发汗,温热的生命在她的掌心流逝。
再向前走,时光深处的文兰因温润如初。
她念道:“前闻厥初生八卦,种药不种花。后问万物由何苏,八卦各为祜。”
一铃震,半世生。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晓寒料峭,春态苗条,许久未见的母亲文兰因将她拥入怀中;荷风香气,夏花言笑,文天祜在稷苑中的莲池折下一只莲蓬;银杏庭畔,秋色人间,百草苑中嗅到桂花香;流光抚云,风月双清,启一元复始,待四序更新……
一切的一切都宛若以“独钓寒江雪”结束的孤寂、以“天地一沙鸥”终止的空镜,给下一段记忆埋下漫长的伏笔。
世事一场大梦,不知人生几度秋凉。
跃动的生死铃钻入文天祜的髓海,恍若一只细小凿子,凿开了重目的杀生桎梏。
回归平静的原点,庸才?平凡?
若能亲和友睦、平安喜乐地度过一生,文天祜觉着:好像也不赖?
然而,碎成一片片残渣的“往昔”深埋在文天祜的神魂深处,在她每一个沉溺于温柔的时刻刺痛着她。
你所谓之“福”,纯粹是你美好却虚无缥缈的幻想罢了。
魔族一日不灭,烽火自难平。
人类矛盾不息,争锋亦无鸣。
这片天地的天道就是如此,阴阳相济、祸福相依,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魔。
——倘若可以回到一切的起点,我想希望能纯粹地活一次。
——不为别的,只是活着。
晕倒之前,捧着重获生机的渡鸦,文天祜这样祈愿道。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各位!虽然不知道有几位追读,但修文还是迫在眉睫,加上马上开学,所以决定停更一周修文存稿本章一些灵感来源:
“回骸起死”法就是一种让死人再生、枯骨生肉的方法。《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载元始天尊说经,里面有所谓“白骨受气,朽尸还魂”之说,又有“玄灵哺饴,五气玉滋,精光充溢,炼饬形骸,骨芳肉香,亿劫不厌"一类玄妙的话。
照道家的说法,鬼属阴,女鬼为阴中之阴,所以必须得到男子精气的补充,才能朽尸还魂。太阴炼形和回骸起死的“原理”完全相同,即通过阴阳互补生成新的、更高层次的结果,这是先秦阴阳二气学说的后世最为怪诞的变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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