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前世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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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摇一身绯色长裙站在梅花林里，吹响传音海螺召来惊雪。
不过须臾，惊雪便踏着烟雨向她欢快地流星赶月般飞来，修长白皙的项颈亲昵地蹭着她。
裴星摇桃花眼一弯，摸了摸它的脑袋，给惊雪喂了几条它喜欢吃的小鱼，便骑着惊雪高调地来到外门长老阁。
后面青烟青柳则是召唤出一个飞行法器，一对烟青色的蝶翼，名为蝶行。
蝶行的速度自是不及惊雪，裴星摇到了外门长老阁门口等了半盏茶的时间，青烟青柳才姗姗来迟。
“裴大小姐光临我这外门长老阁是有何贵干啊？”老奶奶看向裴星摇慈祥地问道。她虽然满头白发，却仍然精神矍铄，端得是一副仙人做派。
其实她并不认识裴星摇，但是敢在云霄宗不穿弟子校服，贴身带着侍女服侍，骑着灵宠这般高调的，整个云霄宗也只有裴大小姐一个。
裴星摇礼貌道：“我想在宗门里找个人，需要借用一下你们的弟子手册，不知长老是否愿意借我一用？”
老奶奶眯了眯眼，慈爱道：“当然可以，需不需要我派几个弟子帮你找一下？”
“不必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必劳烦师兄师姐，打扰他们修炼了。”裴星摇摇头礼貌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征求了长老的同意之后，裴星摇便带着青烟青柳进入长老阁内，交代她俩任务是寻找一个姓宴弟子的资料。
长老阁内装饰极为古朴，甚至因为长年没有人来，四周都沾了些许尘埃，角落也有少许的蛛网。
古木书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卷宗，裴星摇找到弟子手册，将其拿下来。弟子手册刚好上中下三卷，裴星摇她们三人一人一本，便伏在案桌上开始查找起来。
王铁柱，6岁，水火灵根，练气中期，外门紫云峰
路仁嘉，7岁，木火灵根，练气初期，外门青烟峰
路仁衣，7岁，风雷灵根，练气后期，外门红月峰
……
日影偏移时辰流逝，外面的大雨已然停歇，星斗满天，绮丽的天灯飘扬。
裴星摇眼前一片模糊，感觉自己眼睛都要查瞎了，也迟迟没有查到一个姓宴的外门弟子。
她揉了揉疲累的双眼，伸了个懒腰、不耐地打了个呵欠，正欲离开明日再来之时——
忽然，青烟激动道：“小姐，你过来看看，我查到了一个姓宴的弟子，不知是不是小姐您要找的那个人。”
裴星摇闻言一个激灵，往前迈的腿直接来了个大转弯，赶紧转身跑到了青烟身边去，站在青烟身旁细细观看。
长老阁内的灯火有些暗淡，昏昏暗暗地照在泛黄的书页上看不分明，裴星摇眯了眯眼，努力将其看清楚。
宴燃，16岁，灵根未知，练气巅峰，外门紫云峰
灵根未知？裴星摇感觉自己不用查下去了，云霄宗都确定不了的灵根，特殊到这个地步，基本可以确定是魔神宴弃了。
云霄宗招收的是垂髫孩童，大部分直接成为外门弟子，极少部分天资极好的才会直接进入内门，比如天灵根水灵体之类的可以直接进入内门。
除此之外，其他外门弟子想要进入内门就是纯看修为，修为达到元婴期就进入内门修炼，哪怕是几千岁的元婴期，也是内门弟子。
即使云霄宗对外门弟子的资源投入确实不太多，但宴弃这个年龄这个修为哪怕是云霄宗的外门也属实过于磕碜了点。
练气巅峰？裴星摇记得魔神的修为来自于封印的魔心，而解开魔心的封印需要的是至恨。
练气巅峰，说明宴弃……哦不，现在应该叫宴燃，说明他现在还不怎么恨这个世界，可能连普通人对人世的怨怼都不如，但是最后竟然恨成了魔神？
裴星摇哂笑一声，心中默默记下宴燃的资料。
外门紫云峰是吧，明日去见见。
走出长老阁，惊雪还在门外乖乖地等着裴星摇，它的神情似乎有些寂寞，但是看见裴星摇的时候，黯淡的双眼顿时两眼放光，飞奔而来，就差没把自己扑到裴星摇身上了。
裴星摇摸着它白皙如雪的头，督促道：“惊雪，你要好好修炼啊，六品人言，七品化形，你早点修炼到七品，咱们不就能一起玩了吗？”
惊雪落寞地用脸上的绒毛蹭着裴星摇的手背，漆如黑玉的眼眸中只透露出几个字——主人，我真的努力了！
裴星摇真的很喜欢被它蹭手背的感觉，舒适地眯了眯眼，半晌后才说道：“走吧，回长清峰。”
夜已子时，深夜本该一片漆黑的云霄宗，空中各处飘荡着形形色色、绮丽多彩的仙灯，比如流萤灯、皎月灯、不夜灯、莲花灯……在夜幕中格外熠熠生辉。
这些仙灯是为了方便夜晚御剑飞行的小弟子们，害怕他们发生飞行事故，毕竟云霄宗这么多人，总有人还没到能夜视的地步，看不清楚可能相撞。
除了半空中，云霄宗地面上也有很多的仙灯，照亮着云霄宗夜晚还在做事的杂役弟子，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照明法器，再加上各种各样的仙花仙草仙树上缭绕的七彩流光，其实夜晚的云霄宗反而比白天更漂亮。
裴星摇骑着惊雪，穿越层层云海，裙袂飘扬着，在各种七彩绚丽的天灯中，宛若一束流光飞回长清峰。
瑶光殿亮如白昼，远远望去，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看见自己寝殿都还是亮着的，裴星摇推开自己的房门，喊道：“爹爹，你——”
结果入眼便是一身雪衣的谢千机，慵懒地斜靠在她的寝殿里紫檀木雕花贵妃榻上，玉冠高束，手里捧着从她书架上拿的书，肌肤冷白，气质冷清犹如天山的雪。
其实谢千机穿戴的十分整齐一丝不苟，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莫名地，她就是感觉到了一种活色生香的味道。
“呃，师尊，你要睡我这里吗？你要睡我这里的话，我就去偏殿睡了。”裴星摇感觉有些尴尬。
谢千机合上书放在一旁，将食盒递给她，慢条斯理道：“不是，我是为了谢谢你的款待，我做了点菜肴还给你，寻思着你回来应该都深夜了，还未用膳，刚好可以作为晚膳。”
裴星摇听到他说谢谢自己的款待的时候，一时无语凝噎。
她不信是谢挽月说漏了嘴，所以是谢千机自己猜到，那些东西是她让谢挽月带给他的。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啊！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裴星摇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师尊你自己做的吗？你自己做的东西能吃吗？”
反正她自己做的东西不能吃。
“做饭不难。”谢千机解释道，“要不你尝尝？”
裴星摇打开食盒，端起那一盅红梅羹，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甜中带着微酸，梅花清香浸入口腔。她眼眸一亮，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说道：
“没想到你们这些吸风饮露的仙人，原来也会生火做饭，这么接地气啊。”
谢千机感觉她对修仙者似乎有什么误解，说道：“我们不做饭是因为我们可以不吃，所以就不做了，不代表我们不会做。”
“实际上，你爹的厨艺比我还好，每次他给你带过来的菜肴，你以为是你们裴家的厨子做的吗？都是你爹亲自给你做的，他说要让你品尝到家的味道——”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裴星摇眼眶红红，满含热泪，一边喝梅花羹，一边落泪。
哪怕是哭着吃东西动作也十分典雅，我见犹怜梨花带雨。
谢千机见不得她掉眼泪，一看她掉眼泪就心疼，“……我就不该提裴淮之。”
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叹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在她心中，有没有可能达到裴淮之地位的一半。
对于裴星摇而言，她爹就是一个触之即疼的存在。
哪怕是以后遇上一个山盟海誓生死不离的挚爱，也永远不会比她爹更重要。
如果白月光可以用来形容亲人的话，她爹就是她此生永远的白月光。
“我不是难过，我这是感动，感动！”裴星摇伸出手擦了擦眼泪，埋头继续吃了起来，食盒里除了梅花羹，还有梅花酥，东坡豆腐，紫苏灵虾等等。
其实裴星摇还挺诧异，为什么都是她喜欢吃的食物，一样她不喜欢的都没有，连人界的一些她喜欢吃的菜肴都有。
房间内熏熏袅袅，云霄宗外绮丽的天光从菱花窗泻了进来。
谢千机支颐着冷白的下颌，凝视着她仍旧泛红的眼尾，像是胭脂燃烧一般，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温和的笑。
“日后就要开始修炼了，需不需要我用和你师姐一样的标准对你？”谢千机眼眸一弯，玩笑道。
其实就算是裴星摇愿意，他也舍不得对她这么苛刻，而且，说句实话，裴星摇真没什么必要努力修炼，毕竟裴家和云霄宗完全能庇护她，他的修为以后也会有一半直接分给裴星摇。
裴星摇抬起头，拿出一方蚕丝手绢擦了擦嘴，回答道：“不用了，感觉师尊你要求太严格了，我今晨看见师姐大雨中都还在练剑，我身娇体弱，受不了一点。”
谢千机轻笑一声，他的声音很好听，宛如昆山玉碎。
“我哪有这么严格，是你师姐自己刻苦努力罢了，她娘亲被魔族掳走了，她大仇未报，心里憋着一口气，所以一直都很努力，立志要早早修炼出来除魔卫道。”
裴星摇闻言沉默了片刻，眼眸微黯，问道：“师尊，你知道师姐是什么样的天赋吗？”
谢千机看着她眼神的变化，大概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应该是为当初他们要取谢挽月心头血而感觉愧疚，感觉自己是毁了人家的仙途，甚至让人家不能大仇得报。
他揉了揉裴星摇的头说道：“别自责了，不是一切都没发生吗？再说，就算发生了，这一切也与你无关，双手沾满鲜血的是我们，承担罪恶的也是我们。”
“所以，师姐是什么天赋？”裴星摇固执问道。
只有裴星摇知道，其实一切都发生过。
谢千机见她固执，叹了口气，回答道：“你师姐是万年难遇的天赋，她同时拥有天生道体和天生剑体两种极致灵体。我从未看到过一个人能同时拥有这两种极致灵体，你爹爹是天生道体，哪怕是我也只是天生剑体。在你师姐出现之前，修真界所有大能都一致认为，这两种灵体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闻言，裴星摇身体僵硬着，把头深深的埋进衣襟，双手不知所措地攥紧着裙摆，青丝无助地落在脸颊旁。
眼泪大颗大颗的落。
心中的愧疚撕扯着她的理智，指责着她的良心，她觉得无地自容。
所以，上一世师姐明明可以拥有一个最光明坦荡的仙途，就被硬生生毁了？……而她，也是凶手之一。
即使她毫不知情。
这样想着，她忽然觉得自己前世的那条命本就是赔给谢挽月的。
只是，所有人都可以指责她恶毒，唯独其他几个凶手没有资格，因为他们也是凶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