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卡察觉到背后有人,再转过身举着油灯防卫时,finn已经走到距离她很近的地方。
她一边摸索着手边还有什么能用来攻击的东西,一边想着自己竟然会没立刻发现有人开门进来了,甚至是开了门再关上,还走到了她的背后。
虽然身材相似,外貌相同,但这具身体果然原本是别人的。对于危险的感知十分迟钝。
finn看起来似乎很惊讶,瞪大了双眸,背部稍弯,两手挡在前面。
怎么办?直接把他就地解决了,会对其他人造成影响吗?如果仆人突然失踪,家主必定会起疑,可以找借口说仆人外出了,因为仆人就和她住在一层。这个点院子里也没有人,可以从一楼侧面和室的边口走到后院进行尸体的掩埋,工具则直接去厨房找。
也许是米兰卡眼神太凶狠,finn求生欲极强地率先开口:“我是友军!我是友军!”
finn的两只手现在彻底直直竖起,且举在自己脑袋旁了。他试着让自己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但在紧张心态的加持下,这个示好的笑也显得变扭。几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他不敢将视线从米兰卡身上偏移。
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害怕。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表情也没有很吓人,很多时候,她的脸上都不会有什么表情。但她忽略了眸子所能传达的情绪,在finn看来,她刚才的眼神透着股寒气。这种时候求生欲就会如同疯长的野菜不受控制!
但米兰卡还是不相信他就是自己人:“……你是队友的话,为什么不早说?”
finn吞咽了下口水,似乎在冷静。刚才的声音太大,虽不能确定,但也有被发现的危险。他此刻压着音量却语气激动:“吃饭的时候我对你使眼神了,你没发现吗?!”
“……你之前都用黑布遮着眼睛,我也没见过你之前的眼神是什么样啊。”米兰卡看着他,“你想想能不能证明一下你是队友吧。”
finn:“我是110队的!”
米兰卡想了想:“你很擅长做饭?”
finn:“……”
finn:“谁告诉你的?”
“辻说的,他说你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但是其实特别擅长家务事,还说你会给流浪的机械猫喂电池。”
finn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那种崩裂的表情。
他捂了一会儿眼睛和嘴,像是在压抑着些什么。这个过程中他一直都很安静,米兰卡也很配合,什么都没说,静静地看着他。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三分钟,他终于放下了双手,像是接受了现实,声音咬牙切齿的:“……辻说的?”
米兰卡点点头。
看来辻说的是真的。
她说:“你的角色看起来一点都不违和。”
角色为仆人的finn所有的动作都丝滑无比,根本没有奇怪的地方……简直像是在这个宅子里原生的,除了那头唯一突兀的白发和白眼睛。
于是finn的表情又变得精彩了:“……呃,好像因为我确实很擅长做家务吧。”
*
调查改为开小会,两个人干脆直接坐在地毯上,米兰卡将油灯放到中间充当光源。油灯是用黄铜与玻璃制成的提灯,烛火在玻璃中点燃,不用担心起火,根据剩余的油量来看,还能再烧上一会儿。
米兰卡决定先从其他人说起:“你见过無和未那了吗?我没机会正面碰到未那,但和無正面接触过几分钟,他在这座宅子里有些违和感。”
finn点点头:“我也想和你说他们两。首先是無,呃……我去無的卧室打扫时正好看到他和莫熏,那种情况除了他是被绑架过来的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他们俩怎么了?”
“说家事吧,我敲门进去后他们俩就不说话了。然后無看到我一副求我带他走的表情,主要我在家主办公室旁边打扫的时候听到他和未那聊:‘现在的女婿很冷漠,不过也挺好,只知道埋头工作也很好。’怎么想都和無那种表情挂不上钩。”
“……然后呢?”
“我当然不可能带走他啊!!我就是一介下人,转头我就被莫熏吩咐去准备下午茶了。走之前悄悄对他点了点头,希望他能坚强。”
finn满脸怜悯。
“未那呢?”
finn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未那绝对是。”
米兰卡想起了吃饭时绝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低头的未那:“……你怎么确定的?”
“未那的眼神明显是本人!我绝不会认错!而且她一看到我就朝我笑了!只有未那会这样!”
米兰卡脑中对于finn痞痞的印象荡然无存。
*
说到这,finn的身份是仆人,作为仆人日常能去宅子里的大部分地方,非常适合收集情报。
finn插着胳膊思索了会儿,问:“你看见了吗?怨灵。”
她立刻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看来,大家也许都看到了:“看见了,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虚影,她满头鲜血朝我冲过来,你看到了什么?”
不知道这和现在的身份有没有什么关系。
“……我也看到了一个女人,她在我面前先把自己的头掰下来了,然后双手直冲着我脖子来,我正想转身逃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
……看来和身份没关系,而且论惊悚程度,finn看到的怎么还更吓人点。
米兰卡伸出胳膊,露出了自己身上的划痕:“还有一个问题,你发现这具身体除了混血种的特征变了,细节也变了吗?就像是……这只是一具和我外貌相似,但是是别人的身体。”
而且还在某种程度上影响着她,不愿意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对危险感知的迟钝、而且容易心跳加速和紧张,似乎还非常没有安全感且容易冲动,刚才她突然发现背后的finn,在心跳和害怕的情况下,她甚至没有先思考就想直接就地杀死finn了。
“是的……我醒来后就发现我双手多了很多茧子,肌肉也和之前的身体有区别。我负责一日三餐的做饭,在此之前我只会一点从人类那里学来的简单料理,但现在食谱与每一步的步骤、调味料的区别,直接出现在了我的脑子里。就像是那本来就是我知道的。”
她低头沉思:“……你试过去做你的角色外的事情吗?”
比如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像是需要补课的米兰卡,和需要做一切家务的finn,但有些事情又是被允许的。比如半夜溜出来的米兰卡或许在某种程度上符合“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儿”,所以这是她可以做的事情,finn的角色触及范围更大,也许他能尝试更多的事情。
没想到finn又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试过了,不行。”
“我甚至不能出宅子,这座房子是出不去的。而且我试图出去的时候,作为家主的辻还问我怎么了?他的眼神就像是我不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要把我杀了。”
*
严格来说,米兰卡苏醒后还没睡过一个标准意义上的觉。第一个晚上去挑武器了,第二个晚上等于没有,完全没有入睡的记忆,只有被怨灵扑面后昏迷的体感。现在是她成为清水家女儿后的第一个夜晚,虽然不是本人,但总归是能体验一下睡觉了。
在油灯燃尽前她给finn讲述了日记与那本就诊书里的“诅咒”,并和finn进行了约定,会各自想办法联系上剩余的两人,并尽量创造让四个人聚集到一起的时候。
闭上眼前她突然想起信里的唯一一行字:是谁杀了我?
……
被用来上课的书房在二楼,叔叔阿姨、父母、以及外公外婆都是住在二楼深处的。而一些比较重要的资料室、专用书房也在二楼。负责补习的房间就在二楼靠前的左侧,开门进去时,安波与徐三柒已经在里面了。
她稍稍侧身:“叔叔阿姨好。”而后转身将门关上。
靠窗的书桌旁有两张椅子,安波坐在其中一张上。而徐三柒则坐在书桌后面的沙发上,正翘着腿看书。
安波,或者说,是“安波”。米兰卡走过去,在“安波”旁边坐下,然后看到了“安波”脖子上挂着的那条项链,项链由银色链条和粉色的小石头组成,在光线下闪闪发光。
就是她在废弃宅子中找到的那条。
原来这是阿姨的项链。
难道,阿姨也死于那场事故?
注意到了米兰卡的目光,“安波”笑了笑。这的确不是安波,安波的双目无光,笑容温和却没有温度。而“安波”的笑容更像是……他真的在笑。
是清水家女儿的阿姨在笑。
他说:“下次替我再谢谢你妈妈,她送的项链很好看。”
是“莫熏”送的?
米兰卡点点头。
而后“安波”拿出了习题本,开始指导她做题和写作文。还好有些问题的答案自然而然地就知道,说实话,她脑子里还是没记得多少东西,更别说做题了。
一部分会一部分不会,看着题目就像看窟窿,不过还好,适应了下后她也渐渐能跟上速度。“安波”虽然看着一直笑着,但不容人拒绝,言语间都有种枷锁,她只能埋头写字。
一整个上午都在反复的做题和讲解,中午简单吃过后,下午继续做阅读理解。
原主人和其他的题目比起来,似乎更擅长阅读和写作。因此下午的补习也更顺利一些。
结果还真的就这样上了一天课,终于到接近下午五点时,米兰卡的头都有点晕。
但有个奇怪的事情,“徐三柒”一直坐在房里。
上午时他坐在沙发上看书,中午吃过饭后,“安波”和她继续回房开始上课,而“徐三柒”又走进来了,他虽然依然拿着书,但目光时不时扫过他们,米兰卡偶尔几次抬头,都看见他在窗户的反光中望向这里。
这个人……这个叔叔很奇怪。
他的目光看过来时,米兰卡感觉自己的背在灼烧。
她在害怕,但不是她,而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清水家的女儿在不安、畏惧,同时还隐藏着某种杀意。
而且是蠢蠢欲动的杀意。
这和诅咒,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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