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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生奔至孟离身侧，跪倒在地，他抱起孟生的头，哭喊着：“汝鸢，汝鸢你醒醒，你醒醒......”
陆云光在孟生半个身子后也跪了下来，望着双目紧闭的孟离，他垂下眼眸，伸手轻轻拍了拍孟生的肩。
“不，不，不会的，你不会死，你是落羊谷的神医啊，你怎么会死呢，不会的，你若是死了，你怎么再救其他人！”孟生哽咽着，他眼中模糊到已经看不清孟离了。
“孟汝鸢，等我打完这一仗，我就会接你回家了，父亲已经同意了，只要你满十八岁，就接你回家，你快睁开眼，跟我回家啊！”
天空飘落的雪忽然间变得缓慢起来，它们轻轻落在孟离脸颊上，温柔融开，残忍地带走他仅剩的余温。
孟生哭的说不出话，他紧紧抱着孟离，眼泪打在孟离眼皮上。
“汝鸢，我是哥哥啊，汝鸢......你睁眼......”孟生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
花子酌没有上前，他转身对太后说，“太后，请您先回梨州城吧，我随后会带着殿下和孟将军回去。”
太后望着远处两个跪在冰天雪地中的背影，凄凉而渺小，她悲伤地蹙起眉，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什么，转而抬头望了天。
“位庸，你立马送一封书信回京，告知孟老将军此事，就说哀家会准备棺椁，尽快送孟小公子回京。”
沈费俯身应答，“是。”
太后转身进了马车，沈费朝花子酌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远处，随后上马尾随太后而去。
城墙上的百姓不再叫喊，此刻正小声交头接耳。
“死了的那个是什么人？”
“好像是孟将军的弟弟啊，就是前几日在医馆义诊的那位孟大夫。”
“真是可惜啊，孟大夫治好了我娘三十多年的顽疾，我给他磕个头吧。”说罢，一男子下跪朝远处磕了三个头。
“嗐，这有什么的，谁家没死过人，那医馆大夫的女儿还被大火烧死了呢，在这战事连连的时候，到处都是死人，散了吧散了吧。”
孩童嬉笑着让爹爹背着回家，少年打闹着下了城楼。
守城的侍卫开着城门，飞麟军一直安静的跪着也不肯先进来，守卫没辙，就这么迎着雪等着。
飞麟军的最前面，站着花子酌，他双手负在身后，望着更远的地方。他不知道太后究竟会送一张什么地图过去，但太后一定会派他去，他在斟酌，该如何面对莫疆王。
雪慢慢堆积起来，孟生跪了很久很久，眼睫上的泪结成了霜，陆云光才说道：“孟将军，回去吧，得把孟离送回去。”
孟生双眼无神，眼里布满血丝。他抱起孟离，缓缓起身，往城门方向走。
陆云光慢慢跟在身后。
孟生路过花子酌，也没有停下来，他走进飞麟军的方阵，飞麟军的将士低着头，随着孟生行走的方向移动。
孟生走到飞麟军最中央时停了下来，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孟离。
孟离垂着手臂，头无力的坠在风雪里，雪碎扫乱他的鬓发，嘴角的血迹冻成了薄晶，孟生慢慢移了眼，见孟离穿着一身简陋的粗布衣衫，外面连件厚袄都没罩，露出的手指有划伤的痕迹，像是某种草药的尖刺划破的。
孟生扭头，看见孟离脚上只穿着一只靴子，那靴子眼熟，看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他多年前，出征在即时路过一家鞋铺买的，他让家仆一起带给了孟离。
孟生嘴角颤抖着，眼泪又一瞬浸湿眼眶，他倏地跪了下来，仰面对天，疯了似的嘶吼着。
飞麟军几乎一齐脱了头盔，额心叩地，久久未抬起头。
那是飞麟军对待在战场牺牲的将军的最高礼仪，除了主将，没人能让他们下跪。
陆云光闭上眼，眼泪落了下来。
“往后还有更长的路要走。”花子酌在一旁道，“殿下还要复仇吗？”
花子酌的意思陆云光懂，若要复仇，或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今日的孟生。
陆云光没有答复，他转过头，道：“青儿在莫疆王手里。”
花子酌转过头，皱眉急切道：“那殿下还在这安静的站着？？不救她！？”
“莫疆王要用青儿威胁我，他暂时不会动青儿，而且，那里有我的人，会保护她。”
花子酌眯起眼，“殿下的人......到底都有谁？又都在哪？”他想了想，道：“太后身边也有？还是说，陆家人身边都有？”
陆云光望着花子酌道，“也许，你身边也有。”
花子酌与陆云光对视良久，两人一同移开了眼，花子酌笑了一声，望向前方。
***
莫疆军营中，刚支援入营的二皇子正和穆幼青双刀相拼。
二皇子挡了几刀，发现穆幼青出手虽快，但输在力气跟不上，他猛地出刀，让穆幼青只得抵挡，那些手腕间的巧妙都用不上。
二皇子将穆幼青抵在旗柱上，细细盯着她的脸，“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仔细一想，笑起来，“是你！上次躲那小白脸时找我救命，在落羊，对不对！？你怎么会出现在我莫疆军营里？”
穆幼青紧锁眉心，双臂使劲都推不开二皇子。
她双目依然沉静冰冷，二皇子从她好看的眼睛里察觉不出任何想法，只觉得有股阴阴冷气，这是他没见过的眼神，桀骜的像一匹欲脱缰的马。
二皇子出神地盯着她，穆幼青忽地抬起脚，踢在他下身，二皇子痛苦地皱起眉，松了手上力气，穆幼青趁机用力推开人，旋身就闪到二皇子身后，竖起狼头刀，对着他的后劲刺下去。
二皇子身前一空，愣了一下，随即听到身后兵器掉落的声音，二皇子猛地回头。
穆幼青满脸惊恐地站在他身后，大口喘着气，她极其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敲打着脑袋。
二皇子懵了，他奇怪地盯着穆幼青，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循声而望，正是父王骑马而来。
“帘儿！”莫疆王叫着二皇子的乳名下了马，冲过来看他，“你可有事！？”
二皇子朝莫疆王行礼，道：“父王，孩儿无事，只是七木将军死在了帐中。”
莫疆王看向蹲在地上的穆幼青，他转头冲进帐中，见七木身首异处，死状凄惨，大为震惊。
七木是莫疆王的爱将，二人多年并肩作战，情如手足，莫疆王大怒，低吼着冲出帐子，指着穆幼青道：“是你杀了七木！？”
二皇子震惊地望向穆幼青，心想自己进军营的时候，只见穆幼青站在一队巡卫的死尸间，且莫名其妙冲着自己冲过来，他还以为是敌军袭击了军营，这姑娘以为自己也是敌人，就动起手来。
仔细一想，莫疆军营虽然有些许身带功夫的女侍，但穆幼青不是他莫疆人，难道七木真是穆幼青杀的？
若是她有这个能力，那日为何又会请自己相助？
穆幼青泪眼朦胧，瘫软地坐在地上，她吸着鼻子，双手在发抖。
莫疆王俨然觉得这个女人在装样子，她毕竟是木潇的女儿，身上有功夫也不足为奇，莫疆王似陷入绝望的狮子，双目圆睁，操起狼头刀就要杀过去。
二皇子闪身拦在他身前。
“父王且慢！”二皇子抓着莫疆王的手臂，截住他的刀，“不是这位姑娘杀的。”
见莫疆王满脸怒气地扭头看向自己，二皇子道：“孩儿进军营的时候，见有可疑的黑衣人离去，这姑娘应该也受了胁迫，一直蹲在地上哭。”
莫疆王听了这话，才收起了刀：“什么黑衣人，朝哪个方向跑了？为何不叫人去追！！”
二皇子俯身道：“孩儿不知营帐中发生了什么，于是先进去查看，出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没影了。”
莫疆王胸口猛烈起伏，他对穆幼青道：“与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已经死了。你最好识相些，否则我会亲手宰了你。”
穆幼青一惊，抬起头睁大眼，她站起身就往营外跑，“孟离......孟离，你把他杀了？他在哪？”
莫疆王正欲上前抓住她，二皇子见了，抢先两步拉住了穆幼青的手臂，将人控制下来。
“把这个女人关起来，她还有大用处。”莫疆王对二皇子道。
二皇子点了头，待莫疆王走了，他将穆幼青带回了自己的营帐，望着穆幼青的眼睛道：“你还好吗？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父王为何抓了你来？”
穆幼青还没缓过来，身体不自觉地发抖，她看着二皇子，忽然想到了大冰山。
或许，这是她的机会。
大冰山要打败的人是莫疆王，而她就在莫疆王身边。
穆幼青抬起头，抹了抹眼泪，道：“我是楚凉的太子妃，你父王想用我威胁楚凉，可他打错注意了......”
二皇子大吃一惊：“你就是楚凉太子妃？？陆清野那傻子的媳妇？？”
穆幼青点点头，道：“可是这一切都是楚凉皇帝一人说的算，我根本不想做太子妃，完全是因为我有——”
穆幼青忽然捂住嘴，惊吓地看了二皇子一眼，背过身去。
“你有什么？？”二皇子在地上移了几步，转到穆幼青面前。
穆幼青抬起头，佯装十分为难的样子，道：“我有一件法宝，可以看到过去和未来。”
二皇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什么样的法宝，可以给我瞧瞧吗？”
穆幼青摇了摇头，“这东西是瞧不见的，而且那是我祖传的法宝，只在我身上有用，别人都用不了，所以那楚凉皇帝才会让我成为太子妃，帮他看未来。”
二皇子虽半分不信，却也好奇起来，“哦？你可以给我看看未来吗？”
这二皇子挺容易中招，居然这么乖的顺着她的话走。
穆幼青点点头，让二皇子伸出手，她握住对方手腕，读了记忆，记忆读完睁开眼的时候，她眸中闪过一瞬惊讶，她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系统说话的声音。
二皇子笑说：“如何？”
她看着二皇子，复述了那段记忆，“你在进军营之前，遇到了一位樵夫，他冲撞了你，你便一刀杀了他。”
二皇子嘴角的笑僵住了，他皱起眉道：“还有什么？”
“还有......”穆幼青喉间吞咽一口，“你与你的属下谈话，说你与贺国假死的太子赵归弈早已合谋，你们要联手杀了楚凉皇室。”
“所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穆幼青盯着二皇子，“因为赵归弈要你保护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