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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小舅妈？”说话间，王赶超已经让冯姐三下五除二松了绑。
“是嘞。”黄爱秋点头，“你娘不是说你在当村长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王赶超见黄爱秋是自家亲戚，又是长辈，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经历说了出来。
冯姐在一旁听着，眉头越皱越深：
“那也难怪了，一来就要动人家祖坟，搁谁也接受不了吧？”
王赶超让人绑在树上时反省过，或者说钱会计在大会上发言的时候，他就已经隐约察觉到：
人民群众的工作，尤其是宣传和管理工作，绝对不能空喊口号死背文件，生搬硬套地讲大道理。
必须得因地制宜，结合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和难题，用大伙儿能够理解和接受的方式去安抚和疏导。要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切切实实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和需要考虑问题。
而不是像钱会计那样，根本不考虑大家的情绪，趾高气扬地强势说理，强行改变，甚至形成对立。
可等王赶超琢磨过来，一切为时已晚。
“呀！我家冰冰不会也有危险吧？”黄爱秋针扎一般从公社的凳子上跳了起来。
“冰冰？”王赶超抬眼望着黄爱秋，“舅妈说的人，是夏冰吗？”
“嗯嗯嗯！家里的老大，上大学……那个……”
黄爱秋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急，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冯姐一边递上了夏冰的黑白寸照，一边替她解释：
“夏冰上大学突然没了音信，我和你舅妈去学校寻她，学校里的人说她到这里来搞实践活动了，你见着她了吗？”
“前些时日，我去村口接了几个大学生来，确实有个叫夏冰的。”王赶超接过冯姐手中的照片，“是她，就是她。”
“冰冰现在在哪里？”黄爱秋很迫切。
“走，我带你们去。”说完快步往莽家村小学教职工宿舍赶去。
王赶超从省里回来后，一门心思想给村里做点事，没料到却中了小人的奸计，一直没顾上这些大学生。
几个人淋着雨紧赶慢赶，可算到了地方，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同住的有个三十来岁的女教师，外地派来的。据她说，他们一大早就驮着设备出门了。
细问，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只记得前阵子夏冰几个天天帮着村里人挑水担粪做苦力来着。
女教师还说，后来她才知道他们是被逼的，好像在此之前还关了两天猪圈，回来满身的猪骚味。夏冰怕她嫌弃，又怕招蚊子，还把风油精送给她做礼物了。
黄爱秋看着女教师手里，小小的一瓶绿色的液体，正是离家前她亲手给闺女装行李箱里的。
“那些个大学生真是能吃苦。吃没的吃，喝没的喝。外边累了一天不算，回来了还要挑灯夜战。不是看书画图纸，就是几个人聚在一起开讨论会。”女教师有些动情，“我见了都心疼。”
黄爱秋一颗心越揪越紧，终于绷不住，“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王赶超和冯姐则是眉头紧锁：
夏冰做的是大坝建设前期的勘测工作，眼下村里老老小小风声鹤唳，听见“大坝”两个字就炸毛。夏冰和那几个大学生扛着设备到处跑，风口浪尖上，保不齐会出什么岔子。
“小伙子，大队有广播吗？”冯姐冷静地问王赶超。
“村里和小学共用一个大喇叭，就在前面，我带你们去。”
冯姐搀着黄爱秋，一路如此这样地在她耳边嘀咕着什么。
“喂喂，咳咳。”冯姐拍了拍毛茸茸的话筒，扭头对黄爱秋示意。
黄爱秋泪眼婆娑，紧张地咬了咬嘴唇：
“要不你替我说吧，我不太会说话。”
“你是她娘。”冯姐捂住话筒，坚持让黄爱秋自己来。
黄爱秋还在扭捏，冯姐厉声：“还想不想救夏冰了？”
见黄爱秋总算豁出去了，冯姐又哄小孩一般柔声鼓励道：
“别紧张，跟刚才一样，想哭就哭，冲这里喊，夏冰能听到。”
“歪歪，咳咳。”黄爱秋也学着冯姐的样子调整话筒。
“夏冰，我是娘，你在哪里啊？娘找你好多时了。听到了赶紧来……”
黄爱秋回头望冯姐，冯姐会意：“莽家村小学门口。”
“听到了赶紧到小学门口来。”
冯姐冲黄爱秋比了个大拇指，黄爱秋继续：
“夏冰啊，娘从小教没教你，别人家的事，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你非要管，非要管，真是要气死娘啊！
冰冰，你晓得吗？清子和你爹都不见了，你们一个个的，说走就走，连家都不要了，多狠的心啊……”
黄爱秋说着说着又哭了。
冯姐见黄爱秋说得差不多了，把话筒掰向自己这边：
“莽家村的各位兄弟姐妹，大爷大妈：
我是夏冰的婶子，刚才那个是夏冰她娘。夏冰这孩子不懂规矩，违反学校规定，和同学一起来咱村里，这些时日多有打扰了。
她爹经常外出，她娘一个人拉扯孩子，相当不容易。哪位好心人看到夏冰，劳烦您跟她说一声，叫她赶紧来小学门口一趟，她娘在这里等她。”
“爹，你快听，好像是娘。”
夏清一行人坐着司机的三轮车原路返回，听到声音，夏清拉扯了几下夏庭松的衣袖。
“夏冰不是在学校里念书吗？她来莽家村做什么？”夏庭松尖着耳朵听黄爱秋的哭诉。
等到冯姐把话讲完，夏庭松才黑着脸讲：
“真是岂有此理！我早叫她不要报名电力专业，非不听。一个女孩子家，天天梦想男人才能成的事情！科技兴国真要那么容易，岂不遍地都是民族英雄了？”
夏清原本要反驳她爹“女孩子怎么就不能梦想当英雄了”，憋了回去。
夏庭松语气一缓，对司机张师傅说：
“张师傅，我大闺女丢了，她娘也在寻她呢，能不能容我下车去找找？”
张师傅白了他一眼，停了车，夏庭松顺势跳下了车。
“诶，你不许走！”车斗里的壮汉拽住了夏清的胳膊，“廖厂长交代了，你还要回去签合同的。”
“夏冰是我亲姐！”夏清瞪圆了双眼。
“那可不关我的事！你走了，我怎么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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