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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的年轻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黑压压的一群不速之客已经从窄小的大巴车车门鱼贯而入,为首的中年男人满脸褶皱。
“你们是?”辅导员不知道外边的司机出了事,起身客气地问。
“你们撞倒了我家的树。“中年男人粗声粗气地说。
“什么?”辅导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祖传的银杏树,就那棵。“男人用手指了指车外那棵碗口粗的小树。
大家纷纷顺着他的指尖往车窗外张望。
“那是银杏树吗?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质疑。
“对啊对啊,完全就是胡扯嘛!”有人附和。
“车能把树撞倒吗?”有人疑问。
“锯子还在旁边呢,明明就是让人锯断的!”有人推理并得出了结论。
学生们七嘴八舌,一时间很是聒噪。
“别吵吵!都给老子闭嘴!”一声暴呵换来了片刻寂静。
“反正是你们撞的,你们要赔!”
大伙儿又要“凭什么”,忽见司机张师傅举着双手,脖子上架着刀,让人逼着上了车,脸色煞白。
“你们要干嘛?!”辅导员大惊。
“赔钱!”
“对!赔钱!”
“赔钱!赔钱!赔钱!”
学生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呆的呆傻的傻。
辅导员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步:
“这位大哥,我们是江城大学的,他们还是孩子,学校派我们来做实践活动,有事我们可以商量。”
“要命就赔钱。”对方仍是坚持。
最后,大家每人给了几块钱,那群人才放开了张师傅。可张师傅受了恐吓,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往前走了。大家又吵嚷了一阵,最终车里的人马分成了两路:
一路跟着司机一同打道回府,自愿退出本次实践活动。
另一路下车,等待学校重新派车过来,或是徒步前往目的地。
经过刚才那番惊险的事件,许多斗志满满的学生有些畏缩了。
“学校派车?什么时候才能到呢?”
“学校的车能找得到我们吗?”
“徒步前往?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那群人保不齐还会回来的吧?”
……
一人担心演变成了人心惶惶。
夏冰陷入了两难境地。
小镇平房里的夏玉同样急得团团转,她正飞快地给大姐夏冰写着家信,就连一贯整洁的字迹都潦草了几分。
她的二姐,夏清,私奔了。
准确地说,是邢雷离开了冯婶家去了外地,夏清不顾家人反对,也跟了去。
和他那个好吃懒做贼眉鼠眼的流氓弟弟截然不同,邢雷可以称得上十分英俊。
因为年轻,生活的重压目前还没有将他挺拔的身形打磨得猥琐不堪,此人身材颀长但不孱弱。
尽管生活简朴,统共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好在邢雷个头高,身板正,宽肩窄腰,无论多么普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能显出与众不同的特殊气质来。
更为神奇的是,每次出远门乘火车,冯婶让他帮着扛包袱,哪怕摩肩接踵地人挤着人,邢雷也从来都是清爽干净的。
夏清坚信,邢雷是特别的,至少不像她爹——在家很少帮娘干活就算了,还整天对外人点头哈腰,除此之外,就知道没完没了地教训闺女。
据她自己的观察,邢雷的话极少,他从不巴结谁,也不和别人起冲突,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拼了命地干活。
夏清欣赏他略显强健的身材;迷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心疼他深邃阴郁的眼神。
她认定他们是相同的:同样厌恶虚伪;同样藐视常规;同样目空一切;同样蓄势待发。
夏清已经将这份独一无二的悸动与欢喜在心底里珍藏了多年,她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她的雷子哥也能向自己投来同样炙热又爱慕的目光啊!
邢雷没往这处想。这人别说谈恋爱了,几乎连个玩笑都开不起,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见了谁都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若不是父母双亡,又确实和冯婶沾亲带故,镇上给冯婶打工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没一个爱搭理他的。
“念了两天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照样还是个扛麻袋的么?”
邢锋入狱以后,“那个扛麻袋的”有了另一个称呼——流氓犯他哥。这个称谓最初是由冯婶家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们起的,本来只是背地里嚼舌根,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的就传开了。
冯婶起初不太在意,时不时的还会讲几句“人家弟弟犯了事关他哥啥事”之类的公道话。可当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搞得几乎全镇人都知道了,甚至影响到了自家裁缝和服饰生意的时候,冯婶也没法坐视不管了。
“您明明知道雷子哥不是那种人的,他还是您亲戚呢!”夏清跑到冯婶屋里据理力争。
“清子啊,干妈也是没办法。”冯婶长叹了一口气。
“干妈,别让雷子哥走,求您了!”夏清几乎就要哭出声。
“傻闺女,这些年你对他的心思,谁看不出来?怎么就他无动于衷呢?听干妈的,他不值当。”
“我有什么心思?干妈,您快别瞎说了。”夏清被人揭穿了少女的秘密,眼神有些躲闪。
“我是过来人,都到这份上了,干妈就跟你直说了吧。”冯婶说着关上了房门,将夏清拉到了自己的床边坐下。
“小雷是个可怜人,这不假,可他家实在太乱,他的心思又实在太深,你要真跟他好了,将来得受不少苦的!”
冯婶的话,夏清终究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趁着傍晚冯婶吃罢饭出门和邻居咵天的间隙,胡乱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卷了枕头底下存了多年的毛了边又压平了的一沓钱,踏着橘红色的晚霞挤进了邢雷登上的那列火车。
“雷子哥!”夏清一把抱住人海中的邢雷,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清子,你怎么来了?”邢雷很是惊讶,“快松开,在外边呢,搂搂抱抱的像个什么样子?”
下了火车出了站已经是凌晨了,夜色正浓,黑暗将两人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明天送你回去。”邢雷说,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
“不,我不回去!”这是夏清第一次在邢雷面前耍小性子,话说出口连自己都有些吃惊了。
“那怎么行?!女孩子家家的,在外边万一碰着了坏人怎么办?你胆子也太大了!”邢雷仍是厉声。
夏清左右望了望,忽然抓住邢雷的手,祈求似的问:“雷子哥,你要是不嫌弃,今后我俩一块过吧。”
“什么?”邢雷惊了一下。
“我喜欢你,雷子哥,我喜欢你。”夏清一不做二不休,暗夜掩住了她紧张得几乎颤抖的双腿。
“可是我……我弟弟是犯人。”
恍惚间,邢雷感到有人吻上了自己的嘴唇。
那又怎么样?流氓他哥就流氓他哥吧,全世界都不要你才好呢,这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简直无法无天!”夏庭松勃然大怒。
黄爱秋嚎啕大哭,她实在是想不通,夏清,她最喜欢最能干的二闺女,怎么一转眼就长大了,还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跟着个流氓犯的哥哥私奔了。
“娘,别哭了,哭坏了身子怎么办?”夏玉安慰道。
“清子肯定是被人骗了,一定是坏人把她骗走的,呜呜呜,我的清子啊,你怎么这么傻呀!”
黄爱秋哭闹着要去找夏清,夏庭松黑着脸怒吼,讲什么“要和夏清断绝父女关系”,“我夏庭松就没她这样的闺女”,夏昌盛没见过爹娘吵架,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哭,一家人乱成了一锅粥。
一周后,夏玉去邮局等大姐的信没等到,却收到了二姐夏清的。
“清子姐来信了。”夏玉从包里掏出那封信。
“啥?清子给你写信了?信上说啥了?”黄爱秋连忙问。
夏庭松从夏玉手里接过信封,抽出信纸,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玉子,清子在信上到底说啥了?快给娘念念!”黄爱秋催促道。
夏玉念了起来:“爹、娘,我是夏清……”
夏清随邢雷去了南方,信是路过南城的时候发出的。短短的一封信里,夏清除了直言不讳自己离家出走的事实,一如几年前投奔冯婶一样,这人还宣战似的告诉他们:
“我和雷子哥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夏清前往的那座南方城市,据说是邢雷的一个远方亲戚介绍的,此人早几年走南闯北,做了不少买卖,这位老乡有一次在镇上碰见了邢雷,讹他请吃饭的时候喝高了,侃大山说南方处处是黄金,特别是海城,最近几年开了不少厂子,急着招工。
邢雷那时尚且在冯婶那里做学徒,听了这话对进厂做工的事有些动心。他觉得,寄人篱下终究得看主人脸色,进了厂再不济也是个堂堂正正靠力气吃饭的工人。
此刻,夏清正在颠簸的火车上憧憬未来,而她的雷子哥则恰恰相反,他在复盘自己不尽如人意的过往。
回顾起做学徒的这几年,邢雷还算有良心。一方面,他认为冯婶不是坏人,她收留了他,他应该对她表示感激。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另一方面,邢雷又认为,冯婶虽然没有亏待他,但也没给他提供过任何特殊照顾。
他就像是一块可有可无的抹布,需要的时候被主人用上一用,不需要的时候就让人撂在一边,让人弄脏了洗上一洗,实在洗不干净了转过身就能扔掉。反正她那种干裁缝生意的市侩女人,多的就是零碎的用来做抹布的破布头。
再往深处想,邢雷甚至觉得冯婶着实对不住自己了。例如,每次外出谈生意,他总能见到夏清被冯婶收拾得人模人样,娘俩拢着耳朵有说有笑,而他没有意外的始终充当无足轻重的背景板,还是扛着麻袋四处移动的那种。
他好歹和冯婶还算亲戚,可在那个女人眼里,他邢雷甚至都比不上夏清这个半路认得的干闺女!
邢雷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丘和田地,忽然有几分快活地想:背井离乡就背井离乡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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