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顽疾 (第1/2页)
街道的上空,来自审判会的法师拍动着四只丰茂的羽翼,猛然拉升了高度,搅碎了如铁一般的阴沉云幕。在他的身下,金色星子构筑起了巨大的光标,剑指十字道路的中央。
于是,如有实质的黑暗从天而降,在制导信标的指引下,司夜统治瞬间封锁了指定区域。一队戴着防毒面具、身穿战术马甲的城市特遣队法师自车流与人群之间飞速掠过,冲入了黑暗之中。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被拉起,距离封锁区域最近的车辆与行人也被一并划入其中。一圈密不透风的岩墙贴着警戒线拔地而起,彻底隔绝了内外的视线。戴着一次性口罩的水系法师和治愈系法师们穿行在静滞的车流之间,洒下了净化的魔法和经过稀释的消毒水。
等莫凕降下车窗,方便外面的法师把车里车外都淋了个透时,二人手机上的警告标示甚至还没完全暗下去。
有身着白色防护服的法师靠近车窗,礼貌的递进了一个酷似指纹采集器的仪器。当莫凕将食指摁进去后,在轻微的刺痛和“感谢您的配合”的声音里,一点微不足道的血液便被采走了。
从开始到现在不超过十分钟。
采完血的的车流已经开始缓慢的蠕动,审判会借调来的交警们正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前方的车辆绕路到别的街道。
那些受惊的行人也迅速恢复了平静,连路边重新支起的早餐摊前都排起了长队。
沿海都市的居民对此早已见惯不怪。
叶南眠波澜不惊的撩开了湿答答的刘海,真皮座椅上的水珠已经开始挥发,在车内散发出属于消毒水的古怪涩味:
“说真的,虽然以前也不是没经历过街区封锁……但最近这种事情,会不会有点出现得太频繁了?”叶南眠木然的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
“昨天是外卖小哥走绕城高速的时候遇到了妖魔,前天是理发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大马路上自焚,大前天是在菜市场见到了把入侵物种伪装成家常菜的走私贩子……所以,这次又是什么问题?总不能是神圣血脉同盟的那帮神经病吧?”
“……是生长病。”
叶南眠愕然回首。副驾驶座上的莫凕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我看见了,那是‘异生症候群’的患者。”
在审判会拉响警报之前,莫凕就已经本能一般的,在人群之间找到了动乱的源头。
就像是再年幼的智人都会恐惧黑暗的丛林,趋利避害的本能早已在裸猿们与掠食者的斗争中谱写进了基因里。
正因知晓了死亡的恐怖,所以才会畏惧毒虫猛兽,畏惧危机四伏的荒野。只要在黑夜里看到一点灯火,智人也会欣喜若狂的的奔向光明,哪怕他们对彼端的景象一无所知。
为了延续种族而选择了趋利避害,这便是所有生物不可违抗的天性。
然而,莫凕却一反常态的,拥有着“趋害”的本能。
为了应对不知何时会发生的危机、为了第一时间占据可以随时撤退或者进攻的地理位置……莫凕对一切隐匿在人群中的潜在危险都有着异乎寻常的直觉。
正因如此,当叶南眠踩下了刹车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情不自禁的被十字路口的那个男人所吸引。
穿着格子衬衫和西裤,身材虚胖,脸色蜡黄,在斑马线上满头大汗的小跑着。就像是那种随处可见的上班族,明明已经因为各种原因错过了打卡的时间,却非要不知死活的继续挣扎。被他不小心撞到的行人回过头,用抱怨的目光瞪一眼男人。男人的嘴唇徒劳地一张一合,不知是在道歉还是在懊恼自己的愚蠢。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这无非是飞鸟市工作日又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
……真的,是这样吗?
莫凕两眼放空,他的视线似乎再一次跨越了层叠的车流与人群。在飞扬的尘土与阳光里,飞虫细小而干瘪的尸体在半空缓慢的下坠,男人一帧一帧的在莫凕眼前抬脚,又迟缓的下落,然后,再抬起另一只脚。汗水如雨洒落,在马路上留下了一个个水洼。
——等一下,飞鸟市的清晨真的有这么热吗?
莫凕放低了视线,这才注意到男人在他所经过的道路上留下了一长串亮晶晶的水渍。
像是一只巨型蛞蝓经过此处。
汗出如浆的男人艰难的跋涉着,在周围行人诧异的目光中,大股大股的汗水流淌到地上,溅起了一片片粘稠的水花。
然后……男人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他没能完成和绿灯的赛跑,在汽车恼怒的喇叭声里,男人缓缓委顿在了人行线上。粘腻的汗液让他像一块黄油滑行出一米的距离。犹如一尾搁浅的鱼一样,弹跳着、抽搐着。他的血肉在融化,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被敲碎了,让他在地上以人类无法达到的姿势,渐渐纠结成一团不断筋挛的柔软肉团。
许久,莫凕才睁开眼,他略显消沉的声音重新回到了车内:
“那是典型的‘生长病’患者。而且,是极其罕见的重症患者。”
——生长病,其学名为“异生症候群”,在隐秘战争后才小规模的出现,发病特征多种多样。但基本都会以畸形发育为基点,让患者的□□和精神开始不加节制的生长和异化。
但表征究竟如何,也因人而异。
譬如,在体表出现永远无法愈合且在不断生长的伤口、又或者是在身体各处随机增殖出冗余的肢体和器官;精神方面则表现为更加的暴躁易怒,部分患者甚至会展现出如妖魔一般的嗜血倾向。
更有甚者,在变成重症患者前都不会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目前并没有能根治这种病症的任何手段。在初期,仅能通过切除异化的部分遏制病灶的扩散。一旦感染程度加深,患者连人类的姿态都会彻底失去。
虽然具体成因不明,不过根据统计,这种病在沿海地带的居民以及隐秘战争的相关人员身上病发率更高。除了血液传播,生长病并没有发现其他可靠的传播途径。因为患者的不稳定因素,在某些沿海国家,这甚至成为了亟待解决的社会问题。
奇特的是,生长病患者的数量在大夏却少得出奇。不少患者甚至在近几年才出现,至于无法治愈的重症患者更是寥寥无几。
但刚刚就算只是匆匆一瞥,莫凕也知道那个男人绝对算不上“轻症患者”。
他甚至更愿意相信那是一只巨大的肉色藤壶。
甚至,为了模拟出藤壶的形态,男人连头颅都塌陷进了胸腔之内,就连四肢也在迅速的退化,变得像是软绵绵的触须。而那团肉块表皮上隆起的一簇簇团块,与其说是增生的骨骼,不如说是藤壶上凹凸不平的外壳。
简直就像是某种妖魔进化出的保护措施一样。貌似就连其团块排列也有迹可循,一如为了震慑掠食者而拟态的花纹……
“莫凕兄?莫凕兄!”
“嗯?怎么了?”
莫凕回过神,叶南眠正在他眼前使劲儿晃着自己的右手。见莫凕向他看来,叶南眠这才松了口气,语调重新明快起来:
“叫你老半天了,你也不应个声……”
端详着莫凕算不上好的脸色,叶南眠顿了一下,随后揶揄的笑了起来。他的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托着下巴,调侃道:
“啧啧,咱们莫凕学弟不会被吓到了吧?没关系,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作为一个靠谱的十八岁成年人,叶南眠学长会保护好你……”
在一阵筋骨松动的声音里,叶南眠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的……”
在叶南眠面前,莫凕面带微笑的捏紧了五指,宛若铜豆落地的噼啪声自他的指间绽放。他和蔼的看向叶南眠,嗓音轻柔:
“不好意思,刚刚发动机的声音太大,我没听清。学长能再说一遍你说了什么吗?”
“……没啥,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呢。”叶南眠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佯装无事一般,吹着口哨,看向了车窗外。
“好了,我没事。只是刚刚走了下神而已,别那么紧张。”
莫凕没好气的用胳膊肘捅了捅还在装死的叶南眠,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还在卖鸡蛋灌饼的早餐车。
一名审判会法师从老板手中接过了十数个塑料袋,分发给了那些在岗位上欢呼的同事们。完成了今日营收额的老板也收拾着小推车,心满意足地离去了。就在他们身旁,龟速移动的公交车干脆敞开了车门,任由不死心的乘客们互相推搡着挤进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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