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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水月,就连杜若水也分辨不清,这究竟是真是假,铜镜中的人像是与她相隔了千年,穿过岁月的长河,又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小姐?”
珠露望向杜若水的眼神带着些许探究,杜若水忽然反手将铜镜打翻在地上,珠露惊恐的看着手中的铜镜砸落到地上,砰的一声,碎了一地的镜片。
杜若水双手撑在塌边,她胸口剧烈起伏着,披散下来的长发凌乱的勾起。
珠露不知自家小姐为何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她瑟缩的靠近杜若水,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
杜若水没有回答她的话,她低着脑袋,伏在塌边摇摇欲坠,单薄的身形似乎下一秒就要折断。
“出去,出去!”
杜若水大喊一声,珠露被她吓得身子一抖,她站在贵妃榻边踌躇不定,杜若水又厉声喊了句,珠露连忙快步离开,走前不忘替她关上房门。
房中变得更加寂静,杜若水猛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往后一仰倒进了松软的榻中。
杜若水突然想起什么,她猛的坐直身子,视线落在斜前方的窗台上。
窗户被推开,一片衣角扬起有落下,杜若水直接翻出了窗户,鞋子都掉在了台子上,赤着脚踩进松软的泥土中,跌跌撞撞的朝一个地方而去。
离开的珠露赶紧跑去侯府医师的寝殿,她慌忙的小跑着,等到了东殿楚医师所住的地方后,已经满头大汗,呼吸变得急促。
她敲响房门,焦急的敲门声引来了殿中的人的注意,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位小药童。
“珠露姐姐,你怎么来了?”
小药童的话还未说完,珠露直接走进殿门,掠过小药童匆匆往里走去。
她四处寻找着楚医师的身影,一边找一边喊,“楚医师,楚医师在吗?求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的癔症好像又复发了。”
楚铮从一堆药材中抬起头,他从高大的木架子后探出身子,珠露一眼便看见了他,连忙走过去就要上手拉人。
楚铮避开珠露的手,示意她平复下来,可珠露镇定不下来,她家娇弱温柔的小姐,方才直接打碎了一面铜镜,小姐从前从未吼过她,这还是小姐第一次冲她发火。
珠露想着想着便开始委屈的掉眼泪,楚铮看的心烦,站起身挎起药箱,他语气有些怀疑,“小姐的癔症是我亲自配的药方,理应是不会再复发的,况且上次落水只是受了惊悸,所引起的癔症也并不严重,你再同我细细说说,你家小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铮听着珠露的描述,时不时皱起眉头又舒展开,然后又紧紧皱起,他听完珠露的描述后,两人刚好到了门口。
“小姐,楚医师来了,我们能进来吗?就先让楚医师替您瞧一瞧吧。”
珠露拘谨的站在门外,房中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半晌后也未有人说话,珠露看了眼楚铮,迟疑的抬手搭上房门。
她正准备推门时,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小姐要跳湖啦!快去请护卫来!”
珠露听清喊声后,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上,她推开房门冲了进去,只见靠近花月湖方向的窗户大开,房中没有杜若水的身影。
楚铮原本是单肩挎着药箱,见此情形立即将带子一扯,越过脑袋斜挎到另一个肩头,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他直接一个翻身越过窗台,跳下窗台往花月湖的方向而去。
珠露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看着楚铮远去的背影,她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出去叫护卫。
楚铮到花月湖时,湖心亭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他穿过人群,然后便瞧见了杜若水站在湖心亭的阁楼上的围栏外,她赤着脚,轻薄的衣衫迎风被吹的翻飞舞动。
杜若水望着身下的湖,似乎下一秒就会直接一跃而下。
楚铮眉心猛地一跳,他快步走到湖心亭,来人看见是他,都侧身让开了路。
杜若水听到背后响起的脚步声,但她没有丝毫反应,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楚铮先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平静柔和,他放轻声音问到,“小姐您这是在做什么?那里很危险,您不久前才掉下去过。”
杜若水当然知道,她比任何人都熟悉这里,这是她飞升之前的三年,那时她不过十六,有一次跌落进湖中,被救上来后得了癔症,惊悸持续了半月有余,时常在半夜里惊醒过来,衣衫被汗打湿像是刚从湖里捞上来。
杜若水自方才醒来后,便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她记得自己掉入了身下这个湖中,但是如何掉下去的,她却还是记不起来。
“你知道我是怎么掉下去的吗?”
杜若水站的有些累了,坐在围栏上,身子靠着木柱,她头也没回,就这么询问起身后的人。
楚铮闻言面露犹疑,他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停顿半晌后,才出声回答道,“您是失足跌落下去的。”
“失足跌落……当真是如此么?”
杜若水没有相信他的话,她有些疲惫的靠着木柱,脑中闪过一幕又一幕模糊至极的画面。
楚铮还想劝她,让她不要做傻事,“小姐,那边危险,您还是先回来吧。昨日您说想吃的蜜枣,我差人买来一些,您现在吃一点,或许心情会好一些。”
楚铮说完便从药箱里拿出一包油纸包着的蜜枣,甜腻的香气从身后飘来,杜若水回头看了眼,只是这一眼,她却看见了刚走上阁楼的男人。
楚铮察觉到杜若水变化的眼神,若有所感的看向背后,“侯爷……”
来人正是侯府的主人,杜若水的亲生父亲,杜知远,杜大侯爷。
杜侯爷已入中年,他的身形高大,常年在军中生活养出一副魁梧挺拔的身躯,他颊边冒出青色的胡茬,眼下的乌青明显,不笑时神情冷肃,颇为唬人。
杜若水与他的视线交汇,这一刹那,杜若水好像想起来自己当年是怎么掉下去的了。
杜侯爷与侯府大小姐素来不睦,两人的关系几近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但整个侯府鲜少有人知道为什么。
半月前刚过十六的杜若水与杜知远大吵了一架,两人不欢而散,杜若水从主殿跑了出来,她也不过才十六岁,被父亲大骂了一顿,失魂落魄的走到湖心亭散心。
一连几日,侯府大小姐都跑到湖心亭待着,常常一坐就是一整日,也不让人陪着,饭也不吃,短短几日身形就消瘦成纸片。
在大小姐落水那日,杜侯爷也来了湖心亭,他们在湖心亭聊了许久,花月湖周围的下人都被遣散,因此他们在听到落水声后,然后便是扑腾湖水的响声,他们这才发现小姐落了水。
杜若水想起了那日,她的亲生父亲,生生将他推入湖中,口里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只恨当时没能掐死你,你现在活着都不如死了的好。”
痛苦的回忆涌上心头,明明都已经过了一千年,但杜若水的心还是跟着痛起来,她捂住心口,眼眸垂下避开视线。
可杜知远不知为何忽然发了怒,他上前一掌打翻楚铮手中的蜜枣,圆溜溜的蜜枣砸落到地上,有几颗滚到杜若水的脚边。
“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都能进侯府,再让我看到这东西,全府上下所有人都拉去受罚。”
杜知远冷哼一声,走前朝杜若水喊到,“想死就快去去死,不敢死就滚回你的房间闭门思过,游园会推迟到后日,到时你若不去,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杜侯爷落下这么一句话后,就甩袖转身离开,杜若水疲倦的身子也终于支撑不住,她贴着木柱瘫坐在地上,那双好看的眸子中,蒙上一层水雾。
楚铮低低的叹息一声,他走到杜若水的身侧蹲下,将药箱也放在了地上,瞧他方才的脸色,想必这偌大侯府大部分人都不知晓的内情,唯独有他一个知晓。
他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针灸,抽出一根扎进杜若水的手臂,一番针灸下来,杜若水恢复了些许力气,她忽然抬起头,眼中积蓄的泪水刚好滑落而下。
她问楚铮,“你还有糖吗?”
楚铮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说话的声音有些闷,“没有了,以后也很难再有了。”
杜若水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是啊,杜侯爷发话,此后整个侯府,都怕是见不到一点甜食的踪迹了。
最后是珠露扶着杜若水回房的,一路上珠露欲言又止,她只知道侯爷与小姐的关系很不好,但今日发生的事,她才真正明白,侯爷与小姐的关系竟然已经到了生死难容的地步了。
杜若水回到房间后便缩进了被褥中,珠露也识趣的离开,给她留下充足的空间。
杜若水仰躺在床榻上,回想起在三生池发生的一切,等到思绪捋顺后,她轻叹了声,低沉的声音融进房中漆黑的暗色中。
她对着虚空自言自语道,“你就这么舍不下从前吗?即便是只有苦楚,也依旧执拗着不愿清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