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042 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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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前，镖队到了一家客栈。客栈外离着一块门牌碑，檐下的纱灯面上印着‘陆记’二字。
陆九宴看到这些，回想起来，三年前为了打通到朗州的商路，在此建了一家客栈，本是为通商后给自家商队补给用的，可惜因那群猖獗匪寇，商路没打通。但客栈却留了下来。
他忘了这茬，没有提前打招呼，掌柜认得他，万一露馅就不好办了。
陆九宴压低帽檐，跟在人群最后面。
吴拂音定好客房，镖师们结伴上楼放行李，她叫住陆九宴，说怕郑镖师的鼾声吵到他，单独给他开一间。
陆九宴谢过她的好意，又抢着付了大伙的银钱，掌柜叫住他，要他露出真面目，说是店里的规矩，每位在住客人非不得已的原因，必须露面一次，这是为了防止有人假扮混入客栈。
这条规矩是陆九宴定的，原是为了安全着想，这会儿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飞快地撩了一下幕离，掌柜没看清，道：“劳您慢点，没看清。”
吴拂音见他似有顾虑，宽慰道：“叶公子，此店我们常住，确实有这个规矩，你不用担心，给他们看看吧。”
陆九宴握住老板的手，低声说道：“掌柜见了我这张脸，可别太惊讶。”他慢慢摘下帷帽，露出一个官方的微笑。
掌柜瞪大眼睛，张了张嘴，“东，东……懂了，难怪公子要掩面而行，今日见到公子，老夫眼前一亮，顿时领悟了什么叫神仪明秀，出尘绝世！”
“吹太过了。”陆九宴低声说完，拍了拍他的手，随后转身与吴拂音上了楼。
进入房间后，吴拂音让两名镖师在窗边门后用铃铛设置了机关，只要有歹人闯入，铃铛一响，他们便会马上赶过来。
吴拂音嘱咐了几句，让他进出门时当心，别误碰了机关。
陆九宴夸她思虑周全，官方客套地拍了一通马屁，听得吴拂音和两位镖师面泛红云，直到夜鸠从尽头的房间出来，几人才一起下楼用膳。
李掌柜自从得知东家微服到访后，趁陆九宴上楼期间，忙叫厨房备好上等饭菜，并将堂前堂后迅速做了大扫除。
忙完这一切刚好，陆九宴下了楼。
他这次没带幕离，想着反正是自家店铺，又已经打个招呼，也难得多此一举。
吴拂音自认为见过世面，见过山川大河，也见过如陆九宴这般俊朗出尘的男子。可是他给她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的。他像一颗不染尘的明珠，供奉在高塔之上，既宝贵又令人不忍亵渎。
他……永远像是别人家的郎君。
她不去亵渎，也不能允许旁的人染指。今日‘叶姑娘’好像收敛了许多，但她仍不放心。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叶姑娘手下有不少人命，因此她的眼神总是冷冷的，透着一股狠厉的杀气。虽然平日里与他们接触时，这些戾气被她藏的很好，看起来是冷冷淡淡的，但看向叶公子时，她的眼神却很复杂。
不是杀气，不是冷漠，也不是单纯的怜爱。
就像是……盗贼盯着好不容易到手的心心念念的宝物，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妥善保存，既想光明正大显露出来，又想严丝合缝地藏起来。
陆九宴吃完饭，站起身道：“入夜渐凉，我去看看店里有没有好酒。”
李掌柜一直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一听到陆九宴开口，连忙迎上来，“有酒，有酒！”
陆九宴顺搂着他的肩膀往后堂走，一边高声问有什么好酒，一边低声交代他查账。
李掌柜点点头，带他到后院账房，把已经整理成册的账本恭敬地呈上。
陆九宴翻了翻，挑眉，“生意还挺好？”
“是，往来的游商多，咱家又物美价廉，服务和住宿都是这条路上顶尖的，很多人宁肯多赶些路，也要住咱家。”
陆九宴：“此处居于两州交通要道之上，也是山匪作乱的必经之地，客栈没有被他们骚扰过？”
“梵祭山的山匪从清州回去时也要歇脚，就也住咱家店。之前来闹过，想发展成山寨的产业，后来，他们寨子里的三当家来了一次，在门外头您让立的那块石碑前站了许久，随后竟然下令底下人不准再骚扰我们客栈，所以他们来客栈，也是要花钱的，只是……都是看心情给，意思意思，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陆九宴将账簿放回去，又和李掌柜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把例行的公务都处理妥当后，便捧起一坛陈酒回了大堂。
此时，大部分镖师已经回房间了，他们明日要押镖，不便饮酒，但还剩下几个实在贪杯的，在吴拂音的默许下，喝了一小杯。
吴拂音也喝了一杯，打算回去，夜鸠拦下她，道：“承蒙吴小姐和镖局不弃，我和叶公子才能苟活至今，这一杯，我敬吴小姐。”
吴拂音心想也就多喝一杯，便没推辞。
陆九宴也举杯，道：“叶姑娘说得对，我也该敬吴小姐一杯，我先干为敬。”
吴拂音见他如此豪爽，不便推脱，仰头又饮一杯。
酒足饭饱后，各自上了楼。
吴拂音感觉几杯酒并没有什么后劲，微微放下心来，洗漱过后，便躺上了床。她扫了一眼，夜鸠也在屏风那边解衣欲眠，吴拂音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她鼾声响起，屋内灯火即灭。
陆九宴靠在床上，头枕手臂，幽幽盯着门后的机关，丝线上缠绕着小铃铛，在虚空中轻轻摆动。
就在他快要闭眼之时，铃铛忽然轻轻晃动，那声音虽小，却极具穿透力。随后，便见房门轻轻打开，来人蹑手蹑脚，跨过重重丝线，来到他的身前。
陆九宴‘哧’地一笑。他甚少看见青姝如此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由得脱口道：“大侠像是贼，想偷什么？”
夜鸠俯身，双手撑在他身侧，“我是采花贼，偷人的。”
“……我又不是黄花大闺女。”
“我与旁的不同，独独只采州主郎君。”
陆九宴勾起嘴角，搂住她的腰，“今夜要想哪本书？”
夜鸠起身坐在床边，从怀中取出一沓纸递给他。
“这是……”陆九宴坐起身看，看了几页发现有些眼熟，“红帐驭夫郎……？”
这绝版的玩意儿……她给画出来了？
“你先学……回顾一下。”夜鸠走到桌边，端来一盏烛灯，替他掌着。
陆九宴也不知道作何反应，硬着头皮翻了翻，总不能告诉她自己都还记得，刚刚还反复回想着吧？虽然画不出来，但那些画面都刻在脑子里了。
让他意外的是，青姝居然也会喜欢这一本。他本以为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州主不会喜欢这种被束缚摆布的感觉，当时也只是在脑子里这么一想，只当自己白日做梦了，没想到居然能成真。
夜鸠避着视线不去看他手上的画稿，见他在某一页停留了许久，忍不住瞥了一眼，“你喜欢这种？”
她有些心猿意马，没发现陆九宴也在严重走神。
被她一提醒，陆九宴加快了速度，匆匆潦草看完后，搁在了床边，然后翻出早已备好的红绸缎子。
夜鸠：“你腰带呢？”
陆九宴挑了挑眉，指她身后，夜鸠取来腰带，坐在床边，有些疑惑不确定地看着他，“你都看完了？”
陆九宴点头。
“认真的？想好了？”
他奇怪一讪，含糊道：“怎么了，叶神童还怕一会忘了啊。”拍了拍枕侧的画稿，“没放远。”
夜鸠曲起腿，慢慢靠过去，她盯着陆九宴的眼睛，再次问道：“九宴，真的可以吗？”
陆九宴笑着扣紧她的手，眼尾流露出一丝暧昧的绯红，“你问得好奇怪……快点吧。”
她喉间一动，将烛火通通熄灭，只留下一盏放在床前的灯，然后迅速上床，贴近陆九宴。
两人都只穿着贴身里衣，肌肤的温度超越衣料，相拥亲吻的间歇，一人拿着腰带，一人拿着红绸，各自在床头绑好一端，便去寻对方的手。
然后发现对方都在找自己的手。
陆九宴：“你干嘛？”
夜鸠：“你干嘛？”
陆九宴惊道：“你还真是，这么快就忘了步骤？”他抓起枕边的画稿，怼到她眼前，“按这个来。”
夜鸠看了一眼，“我是按这个来。”
陆九宴又惊又怒，他扔掉红绸，一手拿着画稿，一手指着上面的画，字字铿锵道：“绑你，不是绑我，你看清楚。”
夜鸠将画稿推给他，“是你看错了。”
陆九宴不相信，又有点生气她赖账玩不起，那本红帐驭夫郎他看了好几遍，脑子里都把他们一起代入了好几回，怎么可能会记错。
陆九宴怀疑她就是玩不起，便要取灯放到她面前叫她看仔细。夜鸠拦住他，“我去取，你别下床。”
说完，便弯腰将地面的烛灯拾了起来，陆九宴则将画稿举到她面前。
陆九宴：“这下看清楚了吧。”
夜鸠盯着他看了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仔细看。
她按下画稿，再次询问：“确定要按照这上面的来？”
陆九宴反问：“你要反悔？”
她摇头，“我是怕你反悔。”
陆九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真？”
“当真。你今日怎么如此多话？”
夜鸠接过画稿，举灯放在他眼前，“你看仔细了，被绑的是男子。”
画稿是全然仿造红帐驭夫郎画的，只是，画上的男女颠倒了位置，在某些细节上，她还加入了自己的小心思。不过陆九宴心里都是最初那个版本，根本也没心思细看。
见陆九宴盯着画稿很久都不说话，她小心翼翼抬起灯，借烛火打量他的脸色。
只见他神色凝重，似乎是没看清，一直眯着眼睛皱着眉，又似乎是看清了但并不接受画上的内容。
他推开画稿，沉声说道：“盗版……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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