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50 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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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焚寂山往西翻越几座山能够很快到达岳州，但山路难走，加之陆棠氏身子骨弱，走不了多远便得停下来歇歇。
玄肃与夜鸠的步子轻盈如燕，四人的脚程全都以陆棠氏的情况为准。
陆棠氏怕自己成了拖累，一个劲让陆九宴先走。陆九宴自然不肯，宁愿背着她走。
天色垂暮之时，果然还是没能走出这几个山头。
几人寻到一处山岩板下的天然石洞，这里有人歇脚过的痕迹，他们点燃了还没燃尽的柴火。玄肃准备再去拾些柴，被夜鸠唤住：“我去，你在这里护他们周全。”说罢便拿着剑离开。
陆棠氏过于劳累，脸色有些苍白，夜幕降临后，她浑身冷得发抖，嘴唇又有些干裂。
陆九宴：“我去找点水。”
玄肃刚想阻止，他又道：“留在这儿，万一有人来了，我和我娘全无反击之力，你陪着我娘吧，我看到来时路上有个水石缸，不远，我去去就回。”
玄肃深思熟虑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陆九宴从火堆里取出一根燃烧的火棍，借着星夜的光亮往记忆中的大水缸走去。
果然离得并不远，回头还能看见远处的火光。
陆九宴弯腰捧起水尝了尝，确定没有怪味，又低头喝了几口，他四下看了看，走到几丈外一丛竹林前，挑准一脚踹中最粗壮的那根，竹子倒下后，他将火把插入岩石缝里，摸出随身的匕首，开始削竹筒。
忽然间，剑光几闪。
面前的竹子瞬间被削成几段轮廓平滑、大小均匀的竹筒。
随后，一把剑插入了他身前的泥地。
“九宴，你还好吗？”
黑色的身影裹挟着寒冷夜风，夜鸠一手扶着他身后将倾的竹身，左腿虚跪在泥面上，将陆九宴半笼在臂弯下。
他沉默片刻，捡起地上的竹筒，“挺好的。”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夜鸠握住他的手，她手心冰凉，如同一块寒玉。
她耐心等待了许久，终于听到陆九宴的回应：“不是一笔勾销了吗？”声音低沉，像是不愿和她说话。
夜鸠抿紧嘴唇，盯着火光下他闪动的眼眸，“若我还想继续呢？”
她收回手紧紧握住陆九宴的臂膀，仰首迫近，“你愿不愿意？”
她这样问，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掩盖了心里的紧张。她真的很想将火把怼到陆九宴眼前，不放过他一分一毫的神色变化，可是又不敢。
沉默像死水。
她的手仿佛被冻僵了，颓然的松开，“我说过，不会逼你。那么九宴，你的选择是？”
陆九宴歪着头，目光沉静地看她。
他看不清夜鸠脸上神情，猜不透她内心到底在想什么，沉默几许，他终于开口：“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点，“这样……继续吧，可以吗？”
她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以后若能回归正统……当然可以继续啊！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还在执着……
听完他的话，夜鸠心中一晃，不愿去深思他话中的含义，可她又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失去他，来日方长，总还会有机会的。
看着陆九宴期许的目光，她无奈扯起嘴角，点了下头。
陆九宴感觉自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平地，语气都轻松许多，拾起地上的竹筒，往夜鸠手里塞了几个，开始数落她今天的行为。
“你今天当着我娘的面叫我陆家主，什么意思啊？”
“我……”
“还有，我娘不也是你娘吗？你为什么老是‘你娘’‘你娘’的称呼？你是不是……还想着和离？”
“不是。”她解释，“母亲一直不太喜欢我，我怕说出实情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她语气平淡，与他的松快截然不同，陆九宴停下脚步，犹豫了好久，回头问：“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件事？”
夜鸠摇头：“都过去了，没有让你满意，是我能力不足。”
陆九宴低喃道：“其实……你技术，确实比我好。”只是，太奇怪了，一时很难接受。
“哦。”她点了点头，“所以昨夜，你也是喜欢的，对吗？”说完又不等回答，笑了两声，飞快地接上后半句，“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陆九宴点头，转身走在前面，没走两步，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衣领，猛地往后一拽，竹筒掉落一地，携着竹叶香的吻倾覆而下，丝丝缕缕的甘甜在舌尖萦绕。
这个吻，既带了叶挽的温柔克制，又抑藏着属于夜鸠的霸道与掌控。
她松开时轻声问：“现在，我们算是和好了吧？”
陆九宴神魂不定，下意识点了点头。
夜鸠伸出左手，五指扣进他的右手指缝，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这样就很好。
她差点以为昨夜毫无回旋余地。既然九宴的身体不抵触，那便只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她实在有些操之过急了。
从脱离了叶挽的身份开始，她对九宴几乎一直是‘急着吃热豆腐’的态度，没有考虑过他内心的感受。
爱人是一辈子的事，应当徐徐图之。
石洞前，陆棠氏坐在火堆前烤火，玄肃则目不转睛翻烤刚刚抓来的野兔。
陆九宴将盛满清水的竹筒递给陆棠氏，她接过去，目光从他身上扫到夜鸠身上。
她像是看出了什么，脸上的神情舒展了几分。
天亮到可以看清前路的时候，又启程了。
陆棠氏休息一晚，恢复了精神，想起询问陆九宴家主印的事。玄肃一直走在最前方开路，眼下没别人，陆九宴一五一十把家主印藏在了清风客栈的事说了。
夜鸠道：“楚凤容得不到家主印，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假的，我们也要交给她一个。”
陆九宴：“陆家家主印是由极为少见的兰锈石刻印的，假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岳州有个地下黑市，里面应该能淘到刻章的印石。”
到时候将假印交给楚凤容，待她跋涉回沧州发现并不能打开财库大门，再来追杀他们也已经是一个月后了。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陆棠氏见两人明显比之前更亲热了，心中无比欣慰，又见夜鸠言语间都是在为他娘俩考虑，更加为自己以前犯下的错感到自责，“挽儿啊，当初是娘不懂事，总是误会你疏离你，娘给你道歉，你可不要怪娘啊。”
夜鸠微微一怔，宽慰道：“母亲，我从未怪你。我也有错，在其位谋其政，错过了很多无法重来的机会。”
她有时候会想，倘若在九宴还将她当作天，奉为神的时候，就将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他，会不会，这条路就不那么坎坷。
她又补充道：“母亲可以唤我叶九，切勿再提与叶挽有关的任何事，叶挽，已是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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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不是善地，无论是税收还是政绩都远不如其他几州，而且其下的治安非常乱，天黑之后几乎没人敢在街上走，城中巷道上，不是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就是守株待兔的劫匪。
安顿好陆棠氏，嘱咐陆九宴不要出门后，夜鸠带着玄肃离开了城西郊的私宅。
这里是她当年到岳州走访时置办的一处私宅，院子外设有重重机关，足够僻静也足够安全。
传闻中，岳州州主就是个匪头子，他杀了真正的岳州主，取而代之。
州主印不能明取，只能暗夺。
玄肃在外放风，夜鸠偷偷潜入了州府书房。只要看一眼，她就能记住州主印的图纹和字样，届时到黑市淘得印石，做个假的偷梁换柱。
门外哨声忽响，有人来了！
夜鸠飞快闪身躲到书架后面的夹缝之中，不多时，便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望徐州主信守诺言。”
是楚凤容的声音！
回应她的是男人粗矿的嗓音，“郡主放心，徐某一旦发现画上之人的踪迹，立刻活捉献给郡主。”
楚凤容：“他身边跟了个武功高强的杀手，想抓他，怕是不容易。”
“我们州主府的影卫也不是吃素的！你大可放心。”那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了。
楚凤容笑了笑，不再开口。
“报——”
徐卢：“急什么，急什么急，没看见贵客在吗？什么事？”
府卫：“有陆家主的下落了！”
“当真？”楚凤容眼底一亮，“谁提供的信息？”
“我。”
门外走来一人，步伐威武，脚步沉稳。
楚凤容起身相迎，客气地喊道：“叶州主，您当真有确切消息？”
叶明巍道：“自然，几年前挽儿到岳州走访时置办了一处宅子，就在城西郊，我的人说，昨日夜里有人住进了那间宅子。”
“你能肯定是陆九宴？”
叶明巍淡淡一笑，“是不是，一看便知。我已经派人去了。”
他说着，别有深意地扫了眼书架左右，问道：“郡主和陆家主毕竟夫妻一场，不会赶尽杀绝吧？”
楚凤容：“先前是我莽撞了，一心只想除掉他取而代之，这段时间管理商会，才发现商场之事同样错综复杂，我实在无暇顾及这些，待把人抓了，逼问出家主印的下落，我打算留他一命，做个跑不了的残废替我打理陆家和商会吧。”
“这样啊……”他看了眼似乎在抖动的书架，摇了摇头，“人应该抓到了，那就请郡主和徐州主移步，到一楼去看看结果。”
书房里安静了。
角落里，夜鸠神色冰冷，如同一方平静的寒冰，她松开攥紧的拳头，紧紧咬牙。
父亲为什么会来，他为什么和勤王走在了一起？为什么要向他们透露九宴的行踪？
他到底想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