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回玉清院时，姜落月看到玉清院大门口仍旧空空荡荡，她开口道：“叫沈慕来见我。”
阿雾得令，连忙去喊人了，然而寻到沈慕住处时，却没见人影。
这个沈护卫，怎么每次都挑小姐要见他的时候不在，故意的吧！
彼时沈慕人已经站在齐府院内，由齐司礼亲自带着进到园子凉亭，只见一位中年男子在凉亭之下煮茶，见人到了，中年男子起身邀请沈慕落座。
沈慕看着面前煮茶之人，正是齐司礼的父亲，朝堂上出了名的硬脾气左都御史齐洵。
齐洵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沈慕面前：“今早才从山上刚运下来的新茶，尝尝味道如何？”
沈慕慢饮了一口，这才道：“齐大人特邀在下相见，应该不只为了喝这杯茶吧？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齐洵望向他，笑道：“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刚看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不会认错。”
二十年过去了，记忆里的那个女子，还停留在二十多年前时的模样，白衣淡袂，气质清绝，那是一个如雪般冰清玉洁的女子。
沈慕似乎一点不惊讶，淡淡道：“齐大人认识我的母亲？”
齐洵道：“当年我初入官场，承过你母亲的恩惠。”
沈慕道：“原来如此。”
齐洵闻言挑眉：“你对你的身世知道多少？”
沈慕抿唇不语，自他记事起，便只记得身边只有恩师一人，关于他的种种身世，自是全从恩师口中得知。
恩师告知他，他乃沈家遗孤，沈家二十年前因被奸人污蔑谋逆之罪，全家被抄家问斩，只剩他一人逃出生天。
这些年恩师抚养他长大，教会他本事，竭尽心思筹划，便是为了替沈家翻案，洗清冤屈。
齐洵见他沉默，并未再追问，只叹道：“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心善的女子。”
他想起自己当年初入官场，一介寒门书生，身份低微，被人看不起，受尽同僚排挤打压，在他心灰意冷之际，是她对他出言鼓励。
她曾说过，每个人的出身或许无法选择，但命运却是自己掌握，永远不要鄙薄过去，那些过去会让现在的你变得更坚毅。
这些年，他从苦出身一路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从未忘记过当初她所说的这番话。
沈慕听齐洵这般形容自己的母亲，不由在心里描绘自己母亲的形象，想象着她的模样。
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母亲的印象，她死时，他或许才刚学会走路。
“回来就好，当年沈家一事，也该是时候有个了结了。”齐洵看着他道：“这次找你前来，便是与你表个态，沈家翻案一事，齐家愿意倾力相助。”
沈慕道：“多谢。”
沈慕踏进玉清院时，阿雾连忙迎了过来，紧张道：“沈护卫，可算见着你人影了，你到底去哪儿了，小姐等你半天了。”
沈慕一听姜落月找他，不免朝着姜落月的屋子走去。
才刚踏进屋子一步，便听到女子的声音响起，带着些凉意：“若是不想在我玉清院当差了，大可以直接走人，以后都别再过来了。”
沈慕看向女子，不紧不慢道：“不是你赶我走的吗？”
姜落月偏头看他：“既如此，还来做什么？你刚才去哪儿了？”
沈慕道：“去了趟齐府。”
姜落月道：“你与那齐司礼关系倒真是好，昨夜才见过，今儿又去见，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回却不见沈慕回话，姜落月又看了过去，这下细看，才发现他一直微垂着眉，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姜落月不免疑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慕看着面前的女子，突然动了动，一把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即紧紧用力抱住。
姜落月大惊，连忙要挣扎，却听他低哑着声音道：“就抱一会儿，好不好？”
姜落月身子微僵，站着没动，沈慕将头埋进她的肩窝，轻声呢喃着：“别推开我。”
“你别抱我这么紧。”姜落月拧起眉头，这人是受什么刺激了？
沈慕深深叹出一口气，非但没松手，抱着怀里女子的双手更紧了紧，恨不能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
之前在齐府，因为提及素未谋面的母亲，心里所产生的那点彷徨无力感，因为面前的女子心绪缓缓得到平复。
姜落月被他抱了好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道：“你究竟还想抱多久？”
沈慕闻言，这才慢慢松了手上的劲道。
姜落月这时看着他道：“我问你，你还要不要当我的护卫？”
沈慕未作犹豫点头：“嗯。”
姜落月露出一脸满意，道：“很好，那今日得算你擅离职守。”
沈慕：“......”
姜落月又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沈慕这次却拒绝得干脆：“不用。”
姜落月气急：“你！难不成你是想领罚不成？”
沈慕坦然道：“没错，你罚我吧。”
姜落月道：“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
沈慕默了许久，终是叹气道：“这次又要我做什么？”
翌日，姜落月将自己拾掇妥当，准备带沈慕出门。
临走之前，姜落月问起阿雾：“尹府还是没有回帖？”
阿雾摇头：“没有，这次真是奇怪。”
姜落月心下却想，八成尹思思根本还没有归家，还逗留在普华寺呢。
“继续递，有回信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阿雾道：“知道了，小姐。”
此时京郊湖边，姜宁挽应邀前来陪太子游湖。
湖岸边早已备好一艘游船，太子面露笑意，伸手欲扶姜宁挽登船，姜宁挽抿唇，正要将手搭上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太子殿下，游湖不介意多两人吧？”
太子和姜宁挽同时回头望去，只见姜落月带着她的护卫沈慕正走过来。
姜宁挽露出一丝笑意，像是意料之中，只道：“姐姐来了。”
姜落月道：“昨日听闻二妹妹要来游湖，这等好玩的事儿，我自然也很有兴致。”
太子闻言笑道：“怪我，底下的人做事不周到，请帖竟忘了送到姜大小姐的跟前。”
姜落月道：“殿下别怪我扰了您的雅兴才是。”
“哪里，哪里。”太子一派心情大好：“能得姜家二女陪同游湖，是我之幸事，登船吧。”
太子满面春风，扶着姜宁挽登船后，正欲再扶姜落月，却见姜落月身旁的护卫已经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带上了船。
太子一愣，目光不由落在那名护卫身上，又是他，每回看到他那张脸，太子心里总是隐隐犯怵。
游船缓缓驶近湖心，船内备了美酒佳肴，姜落月落座船舱之内，让沈慕守在船头位置。
昨日，她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沈慕，要他配合她成事。
事情很简单，一点难度没有，无非就是在游湖之时，她故作摔倒不慎将姜宁挽推入水中，沈慕英雄救美即可。
姜宁挽本就对沈慕有意，经这落水相救之恩，必能突破她最后一道犹豫的防线，对沈慕彻底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沈慕听过她的计划，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她非逼着他应下，沈慕却问她：“一定要这样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可以随意推来推去？”
姜落月却道：“只要再帮我这一回。”
席间，太子一直在劝酒，姜落月未免喝酒误事，每次只抿一小口，并未喝进多少。
见姜宁挽喝过三杯，姜落月道：“太子殿下，我这妹妹素来不胜酒力，你可别再劝了，我扶她到船头吹会风儿醒醒神。”
姜宁挽闻言一愣，这点酒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
太子扶额道：“是，姜大小姐提醒得对，我陪你们到船头站会儿。”
说着就见太子已然起身，姜落月见状也只好作罢，稍稍落在太子和姜宁挽身后，准备看准时机摔跤推人。
她早早就让沈慕站在船头位置，待姜宁挽落水之际，方便沈慕能第一时间跳水救人。
然而，她却低估了太子这个变数的存在。
眼见姜宁挽已经走到船头位置，姜落月假装崴脚身子不稳，整个人朝姜宁挽的方向撞过去，不料千钧一发之际，太子听到动静，一把拉过了身旁的姜宁挽。姜落月双脚未能刹住，须臾之间，她人直直栽进了水中。
砰的一声，姜落月掉入湖中的时候，竟还有空想着，自己落水时砸出的水花一定不小。
姜落月自会水性，落水时的一霎惊慌，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正待调整姿势准备游向船边时，沈慕已经游到跟前，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姜落月默然无语，背对着游船方向，忽视着船上呼叫的声音，嘴唇动了动没好气道：“你跟着跳下来做什么？”
沈慕一脸淡定道：“你不是让英雄救美吗？”
姜落月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
上船后，姜落月哆嗦着身子，蜷缩在沈慕的怀里，被他直接抱进了船舱之内，而船夫已经加快速度将船驶向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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