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月站在院子里，待听到身后关院门的动静，她转身看向来人。
沈慕站在原地，抬眸看她，一时不知她叫他进来做什么。
突然，姜落月伸出手指，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
“唔，先前便觉得，你这个人勉强算得上优点的地方，或许就是这张脸。”姜落月瞧着他的五官，嘴角带着笑意：“确实挺好看的。”
沈慕侧了侧脸，将她手拿了下来，淡淡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落月又靠近了他些，然后一脸疑惑道：“我近来应该没有打骂你吧，你现在......是在给我脸色看吗？”
“没事我出去了。”沈慕吐出一句，作势便要出去，下一刻却被人叫住。
“唉，等会儿。”
沈慕不得不再次停住脚步，转身却见女子小跑回了屋里，不到一会儿，女子从屋里出来，又再次跑到了他的身前。
此刻，她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沈慕看见后，幽深的眼眸一暗，紧紧盯着她。
“生辰时你送我的玉镯，还记得吧？”姜落月举着手里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下一刻，她将玉镯戴到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腕上，随即冲他咧嘴一笑，笑得浑像个小恶魔似的，问他：“我戴着好看吗？”
沈慕视线牢牢锁住她，双手不自觉微握，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模样。
姜落月似无所觉，还在他跟前追问：“好不好看？”
沈慕终是回了句：“好看。”
姜落月笑容更盛，这才放过了他：“谢谢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沈慕脚步顿了顿，没说什么，抿唇准备离开。
“对了，你去帮我弄条大黄狗来，要很凶的狗哦。”姜落月顺势吩咐他做事。
这次，沈慕应得很快：“知道了。”
姜落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还未散去，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她突然发现了，一件似乎很好玩儿的事情。
临近日落，阿雾跑回来向姜落月禀报，说老爷回来了，此刻就在书房。
姜落月闻言，一刻没耽搁，径直往书房方向而去。
阿雾有些不放心，死活要跟着她去，姜落月见状只好让她跟着。
到了书房门外，刘伯看到她，几步迎了过来：“大小姐您怎么过来了，可是找老爷？”
姜落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刘伯皱眉道：“老奴劝大小姐改日再来吧，今日老爷为着公务上的一些事不太顺心，此刻正在火头上呢。”
姜落月面无波动，直道：“那岂不正好，反正见了我，他也还得上火，择日不如撞日了。”
刘伯见她执拗，暗暗叹息一声，只好转回屋里去请示，不一会儿，他走过来请姜落月进去。
姜落月让阿雾守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书房。甫一踏进，她便瞧见姜谌此刻正坐在案桌之前，提笔正在写着什么，脸色严肃，许是为官多年身居高位久了，身上带着些威严的气势，让人颇为畏惧。
年幼时，她总是很怕他，印象里他也很少踏足母亲的院子，偶然来一回，姜落月总是躲他远远的，不敢靠近自己的父亲。
然而现在，姜落月却是一点都不怕他了。
姜谌未曾抬眼看她，手上仍在继续写着，像是知道她为何而来。
姜落月遂直接挑明来意道：“我不嫁宋家，你们别白忙活了。”
一开口就夹枪带棒，姜谌面露不悦，这才抬头冷冷看向面前的这个女儿，喝道：“婚姻之事由不得你做主，滚回去，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等着出嫁。”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只要你同意退了这门亲，我也不会再来打搅你。”
姜谌沉声道：“嫁宋家还委屈你了不成？要是有哪户好人家上门来求娶你，我也不拦着，可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年成了什么样子？顽劣不堪，无法无天，我这张老脸都快让你丢尽了！”
姜落月冷笑道：“你为何不去问问你的好夫人？她这些年不遗余力地败坏我，诋毁我，现在你却只怪我给你丢脸了。”
“你自己干的那些蠢事，还要赖上别人身上！”姜谌骂道。
姜落月深吸口气，现在半点不想与他掰扯这些，她知道就算把林云容欺凌打压自己的证据摆在姜谌面前，姜谌也会寻到千百个理由来偏袒林云容。
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些事上，根本毫无意义。
姜落月再次表明态度道：“反正我绝不嫁宋家，只要我不愿意，没人能逼得了我。”
她抬头直视姜谌：“你也管不了我。”
“我是你爹！”姜谌骤然将手中的笔一摔，起身指着她骂道：“你个混账，忤逆不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管得了你！”
“你既然从前都不管，让我这些年就像个没父没母的野孩子，现在为什么又要来管我？”
姜谌气得拍桌，冲她吼道：“你再说一遍？”
姜落月回道：“难道不是吗？我娘病重的时候你不闻不问，巴不得她早点死，我娘死后你更是急不可耐地再娶。现在宋家那个人尽皆知的短命病秧子，哪家都避之不及，只有你上赶着要将我嫁进去？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姜落月！”姜谌面色铁青。
“反正我不嫁，这是我自己的婚事，我早就看明白了，没指望着你能真正替我考虑，只希望你别再插手我的任何事。”
姜谌直接抄手拿起案桌上的砚台，朝着对面的姜落月砸去，砚台“砰”的一声砸中她的肩膀，墨汁全都糊在她衣服上。
“你给我滚！”
姜落月咬牙，忍住疼痛没有喊叫一声，她没再看自己勃然发怒的父亲一眼，抬脚离开了书房。
阿雾守在外面，看见自家小姐出来，见她脸色微微发白，衣裙上都是墨汁，连忙询问她有没有事。
她刚才听见里面大动静的争吵，那些对话一字不差地被她听进了耳里，真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老爷又动手打骂小姐。
虽然早有准备小姐这次来见老爷，定会不欢而散，但她没想到小姐，竟然会说出那些话来。
看来这次老爷点头应允宋家这门亲事，是真寒透小姐的心了。
姜落月忍下肩膀上的疼痛，朝阿雾轻笑安抚一声：“没事，回吧。”
阿雾忍不住问：“小姐，老爷是不是不肯同意退亲？”
姜落月顿了顿，双眸中透着几分悲凉，抿唇没有说话。
阿雾红着眼道：“那怎么办，小姐，难道你真要嫁到宋家去吗？不行，小姐可嫁不得！都听说那宋家大公子常年卧床，要人伺候，而且没两年活头了。”
小姐这一旦嫁过去，岂不是活受罪。
“放心，我不会。”姜落月道。
她要真嫁去宋家，岂不是顺了林云容的意，她怎会轻易屈服于林云容的安排。
阿雾有些疑惑，难道是小姐还有什么办法？
却见自家小姐只是回头看了书房一眼，一脸平静道：“这门亲事，既然他们不肯退，那么便由我亲自来退。”
玉清院里，阿雾准备好热水，伺候着小姐沐浴更衣，这才发现小姐肩膀处有一大块瘀青，在白皙娇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吓人。
阿雾忍着情绪，小姐出书房时满身墨汁，她就已经隐约猜到，定是老爷动手拿砚台砸小姐了。
明明大小姐也是老爷的女儿啊，老爷怎么能这般不顾骨肉亲情，狠心下得去手。
这得亏是砸到了肩膀，若是一个不慎砸到了脑袋，那可怎么办。
阿雾想到这儿，更是一阵后怕，但见小姐神情如常，像个没事人似的，仿佛那枚砚台砸中的不是她一样。
姜落月确实感觉已经习以为常了，这次只是拿砚台砸她罢了，比起之前的打骂，倒是算轻的了。
肩膀简单涂过药后，姜落月便上床准备歇息了，晚饭也没胃口吃。
然而到了夜里，姜落月却因着肩膀上的淤青，难受得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安稳，不管她身子怎么躺，躺向哪一面，都能直接将人疼醒。
姜落月手捂着肩膀，泄气地坐起身来，准备唤阿雾过来再涂一次药，否则今夜真的别想睡了。
不料她刚打开房门，却见院子里的柿子树下，竟然站着一个高大黑影。姜落月有些被吓到，所幸借着皎洁的月光，很快看清那抹影子正是沈慕。
此刻院子早已落锁，无须他夜里守院了，他怎么还没走，站在这里做什么？
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来了有一阵儿了。
沈慕听到房门的动静，早已回头看了过来。
姜落月看着他投过来的视线，虽然天色太暗，她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情绪，但还是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外衣，莫名将自己裹紧了些。
“大晚上的，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姜落月不由出声问道，她这玉清院里本来人就少，平日里她也习惯了阿雾的伺候，这大晚上冷不丁看到沈慕站在她院子里，她还觉得有些别扭。
沈慕仍旧站在树下那处角落，未曾上前一步，只动了动唇，轻声回道：“我来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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