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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言薇便列出了详细的实验步骤，发现地下室里没有所需的部分化学试剂，也没有最重要的设备离心机。
她忽地想起来一天前与李湛明一起去查看的那个仓库实验室，那里倒是设施齐全。
事不宜迟，言薇立刻收拾东西出门，打车去了目的地。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古怪的仓库，她默默咽了咽口水，只能掏出一管强酸性药剂作为武器。
她小心翼翼，从那个被李湛明砸开的窗户望进去，里面寂静无声，不见人影，所有东西都与他们离开前无异。
言薇翻窗跳进去，一步步往里走，在空旷的仓库里，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如此大。
拉开实验室的玻璃门，里面一切如旧，连前天被她打开的培养箱都保持原样。她彻底松了口气，看来没有人来过。
言薇打开冷藏柜，对着自己的清单仔细查看里面的试剂，大部分都很新鲜可以使用，只缺了几种需要现配现用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
她圈出接下来要去购买的试剂，直奔东区藤木街。
那里有一家专门进行地下交易的酒吧，早在跟随父亲过来的那些年，言薇就已经算是个常客。
藤木街鱼龙混杂，藏污纳垢，算得上是东区最混乱的地方，虽然不如西区那样危险，但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在走进酒吧，看见李湛明挑眉冲她笑时，言薇是以为自己出现了食物中毒后遗症的。
他穿了件黑夹克，戴了顶帽子，脸上显眼的机械纹路莫名消失了。
“美女，等你很久了。”李湛明用一种轻挑的语气对她说。
这话惹得周围人都看过来，只见昏暗灯光下果然走来个样貌绝佳的女孩，出尘的恬淡气质与这里的昏暗嘈杂格格不入。
有人吹了声口哨：“美女，我也在等你，”随后哄堂大笑，酒吧里气氛热闹。
言薇尴尬得要死，大着脑袋走到李湛明身旁，用杀人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来这，不会被你们领导发现吗？”
“发现又能怎样？”他笑眯眯地反问。
言薇越来越怀疑这人是不是快失业了，怎么天天闲着没事干？不是跟踪她就是在等她。
“……扣工资降职解雇之类的？”她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毕竟您可是联盟的秩序。”
李湛明又被她逗笑，笑完，垂眸望着她，低声说：“对，我是联盟的秩序，我在哪，哪就是秩序。”
深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模样。
言薇动了动喉咙，随后飞快转过眼，“不跟你闹，我是来办正事的。”
李湛明笑着点头：“行行，办正事。”
她瞥他一眼，走向吧台处，把自己列的单子递给了老板，“这些，您这里有吗？”
老板看了眼单子，又抬头看向言薇，愣了几秒后，低声问：“言树的女儿？”
“是的。”言薇礼貌地笑了笑。
几分钟后，老板拿着一个糖果盒子从后台走出来，递给她：“都在里面了。”
言薇接过来，打开检查了一遍后笑着说：“谢谢。”
她付钱的时候，老板忽然凑近了几步，神色极其严肃地望着她，小声说：“丫头，你知道你身后那个是什么人吗？”
她抬眼，顿了片刻，点头说：“我知道。”
老板低声吼她：“你不要命了！就这么放个杀器跟着你？”
言薇被吼得莫名其妙，搞不懂非亲非故的老板为什么忽然对她说这些。
“他不会伤害我的。”她犹豫着说。
“那是他还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我们行事都避着他，你倒好，直接撞上去。总之，丫头你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他打交道……”
老板看了眼她的头顶，瞬间噤声，脸沉下来。
言薇肩膀一沉，转头看见李湛明的脸，在昏暗的光线环境中，他不含感情的注视莫名令人发寒。
李湛明搂住她的肩膀，看着老板笑道：“我很小气吗？怎么就打不成交道了。”
年过四旬的酒吧老板脸色发白，眼神中是熊熊燃烧的恐惧与愤怒。
言薇拉住李湛明搭在她肩上的胳膊，用力抬下来，却在欲松开的时候被他反握住。
她抬头瞪他：“时间很紧，这些试剂要现配现用。”
随后看向老板，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记住您的话。”
离开酒吧，言薇重见天日般呼出一口气。
李湛明松开了她，神情自若地走在她身旁。
“你都听见了？”
“我又没聋。”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反叛军余党嘛。”
言薇骤然一愣，发觉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反叛军？我压根没有接触过啊，为什么他会把我当成同党……”
李湛明露出表意不明的笑：“我也很好奇啊。”
父亲在世时也从没与她提过反叛军，即使是在反叛行动最为声势浩大的时候。
最近几天她遇上的谜团越来越多，到现在为止，却一个也没解决。
言薇看着手里的糖果盒子，尽力将消极情绪抛在脑后，专注于接下来要进行的实验。
脑袋忽然被轻轻按了一下，她抬头，看见李湛明正垂眸望着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别担心，只要是问题就一定有答案，大不了多等等，我记得你很有耐心。”
她心中微悸，笑了笑说：“谢谢。”
不让她亲眼看见的话，她真的很难把这个有些孩子气，却十分细心的李湛明与人形兵器a005画上等号。
去仓库实验室的路上，言薇终于忍不住问：“李湛明，你真的不会分身吗？”
“怎么个分法？脑子掰成两半？”他又笑出来。
言薇犹豫着，还是直言道：“可是……你好像每天都很闲，而且性格和传闻相差太大了点。”
酒吧老板看他的眼神跟看一只食人怪物一样。她都开始怀疑身边这个到底是不是本尊了。
“哇，昨天才说是其他人没好好认识我，今天就怀疑我分身了，”李湛明做出痛心的表情，“人类真是善变啊。”
言薇：……
材料准备齐全，设备通电后也能正常使用，言薇取出棕色罐子里的植物材料，开始进行提取。
李湛明拉上了玻璃门，站在实验室外静静看着言薇。
看着她配置提取缓冲液，研磨处理材料，取出离心管……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像是已经做过无数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将试管放入高速离心机并启动后，言薇凝望着仪器微微出神。等待结果的这十分钟里，她忽然想起了父亲。
他耐心地带她认识生态园中的所有植物，手把手地教她学会进行各种实验，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讲解笔记。嗓音总是那么温柔，眼神里总是满载着希望。
她独自养的第一株野蔷薇攀上铁栏开出花的时候，父亲笑着说：“黏重土壤里也能向上生长，甚至开出最美的花。薇薇，这就是生命。”
仪器停止运行，材料基因组织提取完成。言薇回头看向李湛明，两人视线相撞，她的脸上绽放出充满了无限喜悦的笑容。
“结果怎么样？”李湛明拉开玻璃门。
言薇走出来，说：“实验倒是成功了，但结果还出不来。”
“还需要什么？”
“测序，需要用到很专业的仪器，联盟生物实验室或许会有，但……所以我只能换个方法，只是要等几个小时。”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意思就是接下来一整天都很无聊，你不用一直和我待在这里。”
李湛明花了半秒在脑中上网搜索测序的原理和方法，点点头说：“行，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言薇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感动。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居然比人类还要人性化。
“有所图谋呗，”他扬眉一笑，“放心，不要命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望着她坚定执着到有些可爱的眼神，李湛明发觉自己的神经系统似乎又出了点问题。
他偏过头，只说：“到时候再告诉你。”
“到什么时候？”她又问。
他平时开口从不犹豫，算法程序能分秒中组织出千万句合适的话，但这次，他停了好一会儿才说：“食物中毒事件查清楚的时候。”
身边的人似乎都在对她打迷语，言薇感觉自己正被一朵巨大的乌云笼罩，她的世界混沌一片，却听不见一丝雷声雨声，只能在未知的寂静里独行。然而听到李湛明亲口承认他并不是无所图谋后，她反而感到安心。
至少在真相被揭晓前，她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人类或许就是这样，最忌讳期望落空、约不能至，为了防御有一丁点可能的危险，也宁愿欺骗自己。
“a005！请及时汇报任务进度！a005！请及时……”
李湛明直接切断与联盟核心的连接，顺便关闭脑内信息接收系统，一会儿后，又把言薇拉入白名单。
他慢吞吞地在东区食品街转悠，想问她喜欢吃什么，又回想起她似乎对所有食物都不太满意。迎面走来两个普通人类，其中一个面部清晰度达到百分之七十。他看了两眼，确定是言薇的好友。
“赵成玉小姐？”
赵成玉疑惑地抬起头，见是一个身形高挺，五官凌厉的男人叫住了她，这人的眼睛黑得又深又沉，莫名有些渗人。
她紧张地回答：“有事吗？”
“你是言薇的朋友，对吧？”他记得同人类讲话不能太直接，存在信息差。
她连忙点头：“是的，她，她怎么了？”
然后她看见对方笑着说：“她没事，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她平时喜欢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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