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寻不到入口的生态园,竟然就在整个北区的下面。
言薇拿着地形图,长呼出一口气,“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北镇的地下集市其实也是生态园的一部分?”
吴校长肯定了她的话:“是的,集市在这张图上有标记,但它肯定不是你想要的那部分。”
“可我应该怎么穿过集市呢?”
虽然那里空旷宽阔,简直像个地下车库,但终究是有墙壁的,放在生态园中,就是个密闭的长方形铁盒子。但言薇猜测,那大概也是唯一能进入地下的地方。
“一直往深处走,你会看到门的。”吴校长凝视着蹲下身的言薇,目光温和如水,唤了她的名字:“言薇,我很高兴,你真的找来这里了。”
看着那双眼睛,她发现自己的心也悄然跟着宁静下来了,“可如果我打不开那扇门呢?”
“不会的,那是一个父亲对他女儿的信任,你要相信你父亲,也要相信自己。”
离开学校的路上,言薇忽然想,或许在所有人眼中宛如救世主的言树,也是个自私的普通人。他没有把a005交给宇宙军,也没有把生态园的密码告诉吴校长,而是将凝聚了他心血与生命的一切,留给了当年十五六岁,还是个懵懂孩子的女儿。
言薇突然感到无比庆幸,自己居然真的坚定地走到了这里,没有辜负任何人,也没有违背她的心。
没有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回到家后言薇简单说明了情况,立刻询问了安莱的意见:“要不要和我一起入园?”
安莱飞快站起身:“当然要!你别又想一个人去冒险!”说完,才心虚地看了眼身旁的沈林夕。
沈林夕却笑道:“小莱跟言薇一起去吧,有个照应,我一个人待在家已经习惯啦。等你们的好消息。”
言薇点头,也笑了笑:“放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简单收拾好东西,两人出发前往地下集市。由于今天并不是赶集日,集市里人并不多,没有打开大灯,显得有些昏暗,甚至好几家商铺都关着门。
言薇带着安莱一路往深处走,越往里,人就越少,似乎连通道也变狭窄了些。走了十分钟左右,喧嚷的人声已经几乎消失,集市布局未变,只是两侧越来越窄。
言薇原以为地下集市在地图上会是个长方体建筑,没想到却更像沙漏。
一直到了通道的尽头,两人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扇约有三米高的大铁门,严实厚重的玄色铁门上有些许划痕和斑驳痕迹,看上去已经在此屹立多年。
安莱仰头看着眼前的门,忍不住发出喟叹:“这得花多长时间才能建起来啊……”
“十几年,或者几十年吧……”言薇走向了大门右侧的长方体铁盒子。它看上去十分陈旧,上面铺满灰尘,仍是有很多年头了。她将铁皮盖子揭开,看见了里面用来输入密码的数字按钮。
屏幕上有六个数字的显示位置,大概率密码也是六位。联盟曾经试图打开它,输入过五次密码,但她不知道这小盒子上限是几次,达到上限是否会启动自毁功能。因此,每一次机会,她都必须当做是最后一次来使用。
言薇拿出了十足的耐心,开始谨慎地观察这个密码箱,又与安莱一同把铁门附近细心地检查了一遍,寻找不知会不会存在的线索。
“言薇姐,既然是你爸爸留下来的,你要不直接输你的生日试试看?”安莱皱着眉,苦恼地望着空空如也的一圈地方。
“就怕没这么简单,联盟试了五次,不太可能没想到过。”言薇也拧眉叹了口气。
来的路上她已经把与父亲的点滴回忆在脑内重新播放过一遍,但确实没有和六位数字有关的片段。大多数时候,言树只是在跟她讲自然的故事,带着她学习生态学知识,学习生物实验,认识各种各样的植物……
陡然间,言薇脑中闪过了一个画面。父亲曾经为了让她更容易翻阅检索家里那本植物百科全书的大部头,并记住培养方式,便为书里极重要的几种植物编了序号。按照植物界下的门纲目依次排了序,一边锻炼她的记忆力,一边加深她对植物分类的理解。她天生对数字敏感,因此这并不算是多么痛苦的回忆,反而让她更乐于按照排序一项项进行探索,养成了极有条理的思考习惯。
“我大概知道密码了。”言薇忽然出声。
安莱抬起头,看着她重新走回铁盒子前面,便也蹦起来好奇地凑了过去,“是什么?该不会真是你的生日吧。”
“不是。”她深深吸了口气,抬手在密码箱里一个个按下了记忆中的数字。
言薇按下确认按钮的前一秒,安莱不知怎的,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以及言薇指尖用力,将按钮往下压的轻微吧嗒声。
寂静过后,玄铁大门轰然打开的声音犹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雷声。
两个人的心同时落地,短促地喘出一口气。
“言,言薇姐,那个密码什么意思啊?我看着,不像生日。”安莱吞咽之间,见言薇抬步,便立刻跟着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径直往下,不见光亮和尽头的阶梯,言薇打开手电筒,进去后便先寻找里面的按钮,让大门又缓缓合上了。这下她们借以视物的光源就只剩下手电筒。
她轻声回答道:“确实不是生日,是我父亲自己编的一套的序号,刚才那串密码指的是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蔷薇目。”
声音和脚步声在安静的通道里回响,再搭配上不见五指的背景,氛围顿时有些阴森可怖。安莱紧紧挽着言薇的左臂,十分警惕地盯着前方的一片黑暗,对她的话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囫囵着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言薇的声音忽然又飘进了她耳朵里:“刚才我输的数字是哪几个,还记得吗?”
“呃,一五零,零……”
“不记得了?再好好想想,注意脚下面。”言薇伸手扶了她一把。
安莱差点踩空,心脏再次陡然一跳,几秒后心有余悸地摇头说:“我真不记得了。”
言薇依旧是耐心从容的语气,只说了句:“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安莱觉得自己的双腿一直在持续着下楼的动作,甚至有些感到麻木,才反应过来她们已经往下走了很长的路。
这个如同无尽深渊一样的地方,真的是她们要找的,能够拯救整个中心城的生态园吗?
“薇薇姐,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安莱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牙齿正不停打颤,不由得再次拉紧了外套。
言薇呼出一口白气,轻声道:“我也觉得越来越冷了。但如果下面真的有生态园,那这就是正常的。”
回声似乎越来越小,二人都看见了前面隐隐有光芒,让通道减减亮了起来。然而不等她们走到通道的尽头,看见生态园的真面目,便先听见了一声鸟鸣。
两人的脚步皆是一顿,在光线昏暗的阶梯通道中相互对视一眼,接着便一起加快了步伐。那宛如天籁的鸟鸣声也随之越来越近,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它们清脆而健康,活泼而动听。
光芒逐渐变得透亮,整个通道的黑暗似乎都被尽头的光驱赶散尽,手电筒已经失去了作用。
小跑着迈出了最后一步之后,言薇睁大眼睛,终于彻底看见了眼前这个翡翠般的世界。
空气中飘散着草木花树的清香,浓淡不一的雾气氤氲飘绕,似乎将整个生态园置于如梦似幻的仙境中。若说寂静,鸟叫虫鸣不绝于耳,可若说吵闹,却只见满目的翠色海洋。
不计其数的苍翠树木静静站在人工光照下,茂密的灌木一丛丛伏在树下,其中飒然盛放着种类各异的鲜花。露珠水雾凝结在树叶上,又顺着重重叠叠的枝叶滴落到花瓣上,脆弱轻柔的花瓣稍稍弯腰,那水滴便落进了草地里……
气温幽凉,林海广袤,生命在这里循环往复,绵延不绝。
言薇恍然间头晕目眩,像是心脏骤停,随后胸腔剧烈起伏着。刹那间,她觉得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她只能听见自己内心的汹涌澎湃。
“我靠……言薇,言薇姐,这是……这是奇迹吧。”安莱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急促地拍打言薇。
“可能是的。”言薇吞咽了下,似乎连身体的寒冷都全然忘记了。
她极轻地踏出第一步,踩在了松软的褐色泥土之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轻微的风,以及无处不在的清列香气。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安莱也跟着她轻轻走进去,紧张得口干舌燥。
言薇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拿出地形图,仔细寻找她们目前的位置,随后给安莱指了三处位置:“我们现在在这里,等会儿先去找控制舱,弄清楚这里是如何运作的,看看里面的设备是否完好,然后再朝着生态园的中心走,去找那棵神树。”
安莱无比郑重地点头说:“好。”
走入园中,远远来看飘渺美好的雾气全都变作了冷气,两人只能紧紧挨在一起试图取暖。言薇蹙着眉,照着地形图努力分辨方位,谨慎地前进着。安莱的好奇心则达到顶峰,止不住地四处张望,悄悄伸手摸了摸树干,指尖传来湿漉漉的触感。
微生物和昆虫是这里最必不可少的生命,只要稍微凝神观察,就能看见在林间丛中漫步的小虫子。
随处可见的大片青苔为行走带来了一些不可忽略的小麻烦,言薇的谨慎已经到了不敢踩青苔的地步,只能尽可能小心地避开所有生物,因此步调十分缓慢。
两人的脚掌都走得有些发麻,鞋子和裤腿或多或少地沾上了泥土,寒冷和潮湿透过鞋袜渗进去,让人冷得脚趾蜷缩。
言薇怕安莱坚持不住,只能温声安慰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进了控制舱应该会暖和很多。”
却没想到小姑娘完全没有颓丧感,反而咧嘴笑着说:“放心吧,这点路而已,我又不是没有走过。”
听见她的话,言薇不禁弯了唇角,转头看向安莱,认真点头道:“好,那我们继续!”属于少女的那份伴随着勇敢而生的乐观,似乎也流进了她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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