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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薇，外面有个小姑娘找你。”段予霏走进生态园，接过言薇手里的温度调节器，“看样子还挺急的，你去吧，这里有我。”
走入休息间里，言薇惊讶地看向来人——安莱。她从未在反叛军的行动中露过脸，也因此信息并未被联盟记录在案，才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来找她。
丸子头的少女背着小背包，看见她进来，局促地搅动双手，眼神有些躲闪，看起来神情很不自然。
言薇轻轻关上门，走到她对面坐下，“有什么事吗？”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眼神警惕地四处扫了一遍，压低声音问：“你这里有没有监控？或者什么监听装置？”
言薇失笑道：“没有，放心说吧。”
似乎真的放心了些，安莱松了口气，随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你……那个，我是替陆叔来的，他说那天你没有回答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闻言，言薇几乎一瞬间便明白了反叛军的目的，但她着实没想到陆卓信竟然是这样一位能屈能伸的人物。
“我们说的话，他现在就在听着，是吗？”言薇看了眼安莱的耳朵，猜测有微型耳机。
女孩大惊失色，刚要反驳，又被迫镇定下来，别扭地说：“是……”
“好，那我就直说了，”言薇神色凝重道：“我要让方舟计划彻底失败，我要接管两座生态园。”
安莱照着耳机里陆卓信的吩咐复述道：“那你就必须杀了执政官，让联盟换血，甚至，直接扳倒联盟。”
“是这样的。”言薇脸上浮现出很淡的笑意。
“你觉得，你一个人能做到这些吗？”
“我不是一个人，”她平静地说，“我还有个顶级秘密武器，不是吗？”
安莱不说话了，似乎在等待耳机里的回复。安莱不知道言薇的武器是什么，陆卓信却十分清楚，她这是承认自己确实拥有a005的控制权了。
半晌后安莱再次开口：“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何必针锋相对？”
言薇：“可我不信神，也不信一支迷信的军队。”
言下之意是，她要知道所谓宇宙神的真相，宇宙军内部的最大秘密。既然要合作，那就必须对她全盘托出。
安莱的神色几经变幻，最后皱着眉，不情不愿地说：“周末，也就是明天早上，我带你去总部，陆叔当面跟你谈。”
言薇点头：“好，我在东区第四医院等你。”
留下联系方式后安莱便离开了，言薇只等着下班，提前叫好了悬浮出租车，一路向特殊机械部驶去。
她还拥有李湛明禁足机制的权限，禁足超过二十四小时就可以打开。说明来意后，门口的c级机械士兵将她放进去了，她便轻车熟路地去解禁，随后在一队基地门口安静等待。
“这么快就来了？”李湛明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她回头，看见他安然无恙地朝她笑时，心中莫名感到无比安稳。
“破解进行的怎么样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李湛明的声音在她耳内响起：“一切顺利，不会超过预估时间。”
还有十天时间。言薇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特殊机械部的布局构造，以及各处守卫情况。
“言小姐光临，怎么都不说一声，来我这里坐一会儿？”
听到这个声音，言薇浑身一激灵，缓缓转过身，看向谭仕敬。而李湛明已经挡在她身前。
谭仕敬静静望着他，目光微微闪动，几秒后忽然笑了一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言小姐才是特殊机械部的部长，a005，你在做什么？”
言薇轻扯他的袖口，低声说：“不要暴露。”
李湛明面无表情地退开，站到一旁不再有动作，看上去真是被谭仕敬说动的。
“谭部长说笑了，一开始不是您同意让a005先生负责保护我的吗？没有您的首肯，我怎么可能喊得动。”她也微笑着说。
谭仕敬只瞥了眼李湛明，接着便神色冷淡地盯着她，沉声道：“言薇，不要装糊涂，也不要等我来硬的，早点把密码说出来，对你我都好。”
“说出来了，您就会让我上方舟吗？”她的语气认真到甚至有些天真。
谭仕敬冷笑：“何止上方舟，你想要的，联盟都能满足。前提是，你把生态园确确实实地，交给联盟。”
“我想要a005的控制权，联盟也能给我？”她无畏地看着谭仕敬那双狼的眼睛。
“当然能，只要你全心全意地加入联盟。他是联盟的武器，制造出来的作用就是给联盟做事，不是吗？”他眼窝深陷，神色不变，没有丝毫破绽，仿佛手里真的拥有a005的控制权。
如果不是知道真相，言薇也很难说自己会不会被他唬到。
她若是交出北区生态园，或是让他们知道她其实根本不清楚密码，联盟都有可能马上要了她的命。但一直不交，他们便拿她没办法，就算来硬的，也不可能杀她。
“给我十天的时间考虑，十天之后，我一定给你想要的答复。”
“好，十天，言小姐，希望你说到做到，我们不想对你用粗。”他转向李湛明，发出指令：“a005，照常保护好言小姐的安全，不要让她随便乱逛，有任何情况立刻告诉我。”
言薇笑道：“谭部长这是想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谭仕敬脸上没有了一点笑意，狠狠地说：“言小姐最好信守承诺。”说完，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回特殊机械部深处。
言薇吐出一口气，伸手拉了拉李湛明，“走吧。”
李湛明仍然面无表情地乖乖被她牵着走，也不说话。
言薇狐疑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他回答：“在思考，如果不存在这些前提，你真的愿意用北区生态园换我吗。”
言薇沉默半晌，放开了牵着他的手，走出特殊机械部的大门后，她道：“我说不愿意的话，你会很难过吗？”
“会。”毫不犹豫的笃定答案。
天色渐晚，又是一次日月更替。
言薇拢了拢身上的棉服，呼出一口白气，轻声说：“你明知道我的答案，没必要作这种自寻烦恼的假设。”
李湛明却道：“但我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模拟系统。人类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吗？”
她被他问的一愣，竟也无端地开始思考，要是李湛明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而不是核心设定就必须忠于她的机械人，她还能这样平静安然地对待他吗？
或者换句话说，她是真的在乎他，还是和联盟一样，只是把他当作武器？
许久，言薇惭愧地说：“控制不了。要是情绪极端稳定，没有一点波动，那就不是人类了。”
“李湛明，生态园和你之间，我一定会选前者，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出事。但如果这道题变成生态园或者你的生命，我有可能会选后者。”
听了她的话，他明显地有点惊喜，认真向她确认：“所以，你还是很在乎我的。”
言薇不知道他的情绪模拟系统究竟进化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了，反正她已经渐渐将他当做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对待了。
下一刻，她下定决心般再次牵住了他的手，轻声说：“李湛明，不用怀疑，你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冰块一样冷硬的指节轻轻动了动，也拉住了她的手，动作缓慢小心，显得十分珍重。但几秒后，言薇感觉自己的手要被冻僵了。
她生怕伤到他那不知存不存在的自尊心，委婉地说：“机械人的功能那么丰富，有没有可能有一天能发明出自主发热系统之类的？”
两人站在街边等待出租车，傍晚的寒风吹得言薇瑟瑟发抖。
李湛明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立刻开启了发热功能，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随后认真道：“下次你可以直接提醒我。”
他的手果然开始升温，像暖手宝一样，达到合适温度后便停止了。接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抬头看她一眼，她会意地把自己揣在兜里的手递过去。
天寒地冻的冬日里，言薇默默在心中歌颂科技的伟大。
“李湛明，你知道这种动作在人类的社会关系里算是什么吗。”
他挑眉笑道：“情侣。”
他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悬浮车就在这时抵达她们面前，二人手松开，言薇坐进车里，正在输入目的地，发现李湛明也进来了。
“你要跟我回家？”她以为他只是送送她。
“不可以吗？”他满脸单纯。
“……可以。”
悬浮车平稳运行，言薇如坐针毡。此刻意识回笼，她开始认真思考如何处理他们的关系。
“这辆车的录音功能关闭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他倒是无比坦然。
言薇无法再瞒着他，稳稳开口道：“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些情感。”
“为什么？”
“六年前，陈李尧和我父亲做过一场交易，他用你的控制权限换了我父亲的命，具体的……我猜是替陈瑜抵命。因此你才会对我无条件服从，很可能是我父亲在你的核心系统里录入了我的生物信息。”她一口气说完，屏息等待李湛明的反应，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李湛明点了点头，风轻云淡地说：“果然和我的推测差不多。”
言薇望着他满脸的淡定，忽然对他的情绪捉摸不透了。但即使只是模拟，也不可否认他是具有情感的。
“……我不想绑架你的情感，你的在乎和我的在乎是两码事，”她继续说道，“一切结束之后，我们想办法删掉我的信息，等你自由了，再由你自己思考要不要开启这段关系。”
她压抑住自己的失落，下了天大的决心才把这番话说出来，却听见了李湛明的轻笑。
“所以你是觉得我的系统里没有了你的信息，我还会拥有这些情感？”
她一怔，“什么意思？”
“言薇，”李湛明无比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只有你的生物信息才能打开情绪模拟系统，也只有对你才会产生那些情感，如果没有你，我就只是一个武器。”
望着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她乍然愣住。
“不要管什么绑架不绑架，这就是我的核心设定。”他顿了顿，又说：“也只有你会把我当做李湛明。”
她赋予他人格，告诉他他也是有自我意识的生命，让他亲手浇灌一盆花，让他见证生命的成长，也学会成长。
感情从来就不需要合理的逻辑性，也不是能够精准控制的仪器。很多时候，只要拥有了它，它就会自己朝着正确的方向蓬勃生长。
骤然间，言薇猛地回想起母亲离世前仍在呼唤父亲名字的画面。
在她的印象里，他们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会因理念不和而吵架，甚至有过以命威胁对方的时候，但他们从未怀疑过彼此之间的感情。因为他们真的在热烈地爱着对方。
言薇打开门锁，把李湛明拉到家里，忽然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不会再松开他的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吃完了@_@高数考完就开始码字！（下定决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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